[第三部]【雅典学派 第三部 看不见的城市】第四十六章 一百年的约定（第三部完结章）

四十六：一百年的约定（2011-01-24）

以一百年为期限开始努力，一百年后，所有完成与未完成的梦想，全都交给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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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是雅典娜公学院高中部校庆日，有三件事情值得庆祝，一是我们终于有了自己的校园；二是我们正式获得自治许可，从此拥有高中部一切事务的决定权；三是全体学生投票决定了我们的校训——‘追求生命最高理想，你应该活得更好。’

“没有礼堂，所有学生坐在操场上，一起构想校园未来的样子，当以藏说到‘还要建个蜡像馆，放所有获得诺贝尔奖的学生！’有人问：‘要把所有目标实现，需要多少年？’据说改变世界需要一百年，不妨定个‘一百年约定’。让百年后的学弟学妹们来检验我们的梦想，做为我们的见面礼。

“……

“写这封信的时候，我和雅典学派的同伴们坐在学生会办公室，看向窗外，悬浮着尘埃的天空，长满野草的空地，远处隐隐约约裸露着土壤的山头。除了空地，只有一座二层的教学楼，一座包括食堂的宿舍楼，一座三层的实验楼。等一下所有学生都要参加生活部的劳动，我们要拔草，种树，清理淤积的湖泊，我们是这所高中的主人，理应亲手给它生命。

“一百年后的你会看到什么样的景色？这个校园会不会像我们设想的那样，以代表生命的绿色、代表理想的白色、代表智慧的蓝色为基调，蓝天下，绿树和古典建筑环绕着各种实验楼，实验楼里有最先进的设施，操作这些设施的学生来自世界各地，世界各地的人都把这个校园当做憧憬。

“一百年后的高中部，有没有坚持建校之初的自治决定？是不是建立了严格的学术体系？它所积淀的传统是不是已经成为一种生存理念？从这个校园走出的毕业生，是不是靠自己的努力，改变着这个世界？

“一百年后，我们也许都不在了，但这个校园还在，一代又一代的学生也会让它更充实、更美丽，我们种下一粒粒种子，有人看到花朵，有人品尝果实，这些人会继续嫁接栽种，荒原因此变成我们共同的家。

“那么就以一百年为期限开始努力，一百年后，所有完成与未完成的梦想，全都交给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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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343年5月27日。

长空无云，雅典的机场、车站、港口今日分外忙碌，专车、出租车、公车、观光脚踏车驶向同一个方向，也有不少来自异国的游客徒步走过写满庆祝词的广告牌，装点着气球与鲜花的街道，礼貌地拒绝兜售纪念品的小贩，头顶不时有阴影，是私人飞机拖着白色尾巴经过，甚至不时有热气球亮丽的颜色。它们汇聚的目的地只有一个——雅典娜公学院高中部。

经过一段时间的翻修打扫，校园焕然一新。三面庄严高大的校门重新打磨过漆；每一座雕塑都经过精心擦拭，布满校园的绿树张灯结彩，每一栋建筑都悬挂了醒目的条幅，从高耸的实验楼到幽僻的石子小径，从碧绿的人工湖到无人的长廊，整个校园屏住呼吸，风吹动树叶，白鸽拍动翅膀，静静回忆高中部走过的一百年时光。

B区钟楼广场突然爆发热烈的掌声，雅典学派首席撒加•科洛科特罗尼斯将手中的信纸平整地铺在一张电子感应板上，他身后的巨大钟楼上出现一行行字迹。

广场上，身穿崭新而洁白的制服，雅典娜公学院高中部学生按照班级列队，仰头看向古朴的石质钟楼，会长撒加使用了先进的“即时雕刻”仪器，感应板和连接的雕刻框能完成拓印和自动雕琢，初代首席的“一百年的约定”，从此将成为钟楼的铭文。学生们默念石板上逐渐凸现的字迹，遥想百年前的学长、学姐们也曾站在相同的地点，恍如隔世。他们的神情愈来愈凝重，终于有人高声感叹：“会长，难为您了！把楔形文字翻译得这么准确！”

整个广场刹那被欢声笑语占据，所谓“楔形文字翻译”，不是指初代首席写了古文字，而是这位首席字迹潦草，本来肃整的希腊字母有的像被打过一拳捂住肚子，有的像被捏着脖子揪起来，有的干脆抖得变了型，学生们费力辨认也认不全，而撒加刚刚拆开信件，竟然能流畅地读出上面的内容，真是不容易。

“初代首席是不是和希腊字母有仇？”

“字虽然难看，配上石头，还挺有感觉的。”

“因为那石头本来就难看，负负得正……”

“每次发现这些牛人的缺点，心理都会平衡许多，很好！”

撒加和身后的雅典学派成员含笑听着广场上的议论，雅典娜公学院高中部建校之初，初代雅典学派试图提倡真诚而幽默的校园气氛，即尊重与调侃并行不悖。这个习惯一代代流传，撒加微微斜过头，满意地看着在场学生的脸色逐渐变得古怪，继而放声大笑。

钟楼的石墙上，初代首席的铭文已经成形，让学生们大笑的是另外一些文字，似乎是不同的人在信纸的边框上、文字的间隙里写下的，有的工整，有的秀丽，有的飘逸，内容五花八门：

“偷偷给学弟学妹们爆个料，校训是会长逼我们投票的，我们都认为这校训不严肃。”

“千万不要以为写这封信的人有多正经，他宿舍里的臭袜子不比我们少！”

“其实这些抒情句子都是我口述的，会长原话是：‘破山破草烂泥塘，什么鬼地方！’”

“今晚吃什么？”

“和昨天一样，去校长那里蹭饭。”

“你们两个能不能写点有用的？”

“但愿一百年后，图书馆可以借书，食堂可以投诉，泡妞有小树林，雅典学派不必每天开会讨论绑架大学部的哪个老师。”

“……”

当信纸上的内容完整地转移到石钟上，原本肃穆的石墙变成一块文字涂鸦板，在场的学生傻了眼，片刻之后，又不约而同露出会心的微笑，一百年的距离瞬间消失，前辈们留在纪念册、纪念录像中的面影似乎就在眼前，栩栩如生，耳边的笑声像来自身边的同学，又像来自遥远的一百年前。悠长的怀念汇成一句感叹：

“原来雅典学派是为了绑架大学部老师才成立的！难怪……”

难怪……

撒加抬起手，示意大家安静，将演讲台上的信件折好，恭敬地装入信封，这才挺直腰身，郑重地说：

“今天是雅典娜公学院高中部百年校庆日，我们有幸站在这里，聆听前辈们的教诲，享受前辈们的成果，接受前辈们的馈赠——在过去的一百年，高中部独树一帜，始终坚持宝贵的自治传统；和大学部一样，得到‘地球大脑的四分之三，人类智慧密集地’的美誉；高中部所倡导的生存方式早已成为全世界有为青年的共同理想。

“在过去的一百年，高中部走出了75位国家领袖，139位诺贝尔获奖者，516位顶尖艺术家，2378位世界一级学者。共轨宇宙理论、太空回旋设备、基因矫正试验、介子酶、绿藻生态系统、合理硫检测、城市智能绿化带、网络邮政制度、物质第37、第38、第39种状态、大西洲地层勘探……在这份长长的名单上有前辈们辉煌的成就，更有高中部学生改变世界的理想和勇气。

“这个校园是我们能够得到的最珍贵礼物，此刻，我们把这些成就回赠给前辈，我们没有机会和他们相见，但他们就在我们一百年的回忆里，我们在他们一百年的梦里。‘追求生命最高理想，你应该活得更好’，我们的任务，是承继并发扬这份理想，这份光荣。

“那么就以一百年为期限开始努力，一百年后，另一个世纪的学弟学妹们会带着同样的骄傲，站立在这个广场，重复我们共同的约定。”

一片寂静中，撒加将肩头白鸽腿上的柔性丝线解开，白鸽振翼而去，雅典学派成员重复这个动作，放飞自己怀中的鸽子，随即，女孩子们纷纷亲吻手中的鸽子，男孩子们拍拍鸽子的头，数千只野生白鸽飞向蓝天，每只白鸽腿上都有一个计时密封容器，里面装着每个学生在许愿大会上写下的愿望。容器大小如一粒胶囊，外形如一颗璀璨宝石，典雅精致，会在数日后自动脱落。胶囊的密封阀一百年后才能开启，想象自己的愿望如飞翔的蒲公英，不知飘向那座山、哪条河、哪个城市，不知会被哪双手捡起，一百年后，今日的愿望不知会落入哪一双眼睛，学生们的心情难以言喻。

像是一个梦终于苏醒，有人开始鼓掌，接下来，广场再次被掌声淹没，文艺部部员拿起乐器演奏校歌，歌声中，米罗撮着嘴唇吹起额前的刘海，对身旁的人说：“谢天谢地，那鸽子没乱动。”“翅膀和腿都被绑住，它怎么动！”“文艺部试验过，那丝线保证不会伤害鸽子！”“你们文艺部就想出这么个华而不实的主意？还不如会长的演讲实在！”“我们文艺部追求的是最佳视觉效果，看录像，你能挑出一个不完美的角度，文艺部长你来当！”

撒加宣布校庆开始后，全校学生开始为接待日忙碌，米罗拉住艾欧利亚、迪斯等人，逼他们看录像回放，只见整个会场荡漾着纯白颜色，安祥庄重，那位神态虔诚的会长放飞白鸽的动作活像某个神圣活动的祭司，而少男少女们憧憬的眼神与不绝于耳的欢笑，沿着发线、制服褶皱、白鸽翅膀线条滑掠的镜头，显示了摄影者高超的技巧，不用剪辑就能当做百年宣传纪录片。

“会长这次演讲好像没那么肉麻。”

“我觉得有失他的水准，台下女生没脸红。”

“百年校庆演讲，突出实力和理性，幸好他没弄一篇求婚词出来，谢天谢地。”

“执行者同学，你对会长的评价和咱们学部一样。”

“这是他弟弟加隆说的。”

“开始工作。”撒加打断他们的议论，每个人都拿出日程表，上面满满的安排让他们发出痛苦的哀嚎：第一日来宾众多，每个成员都要迎接几十个客人，还有一些重要客人只能交给各部主要部员。不得不感叹外交部的工作精准度，他们详细调查了来宾们的性格和喜好，刻板沉默的，坚决不能交给卡妙、修罗这样寡言的人；喜欢辩论叫真的，不能交给容易得罪人的沙加；个性严肃不欣赏玩笑的，不能让米罗、迪斯接待；复杂难缠的，不能给艾欧利亚……穆尽量把重量级客人交给撒加、艾俄洛斯和自己，女性一律塞给阿布罗狄，其余客人各从其类。也有一些客人需要特别接待，比如曾经帮助过高中部的科马内奇女士，就要派出珍妮、魔铃和莎尔拉——百年校庆日还要小心翼翼装淑女，魔铃和莎尔拉简直想杀掉珍妮。

即使雅典学派忙到马不停蹄，来宾名单还在不断加长，外交部只能一次次地添加学生会的日程，部长们只能用眼神互相打气：“忙过前三天就轻松了！”

撒加正带着一队国际要员参观图书馆的校园历史展览，手臂上的通讯器震动几下，他对陪同的学生会成员使了个眼色，把客人交给同学，走到角落打开通讯器：“穆，什么事？”

“会长，瑞典外相希望后天来高中部。”

“罗森亲王？”

“对，瑞典外交部刚刚提出申请，我们要不要接受？”

“你问一下罗莎琳公主，她同意的话就接受。别忘了告诉迪斯。”

“好。”

校庆第一天，连一向泰山崩顶面不改色的外交部部员都被拍到了眼神呆滞的照片，一个成员在卫生间喃喃自语：“客人，客人，好多客人……”以往外交部出了漏子，全校人都要落井下石大肆嘲笑，这一回，学生们改为钦佩：外交部成员只是发傻，他们却腰酸背痛舌头打结面部肌肉僵硬哭不出眼泪，饭没空吃，水没空喝，刚刚礼貌地请来宾“自由参观”，又要一边看电脑上的资料，一边奔向校门为另一位来宾打开车门。

尽管累得快断气，高中部的学生们仍然尽量让自己神采奕奕，因为“这么重要的日子，不能出现任何闪失，降低外界对我们学校的印象！”

高中部百年校庆非同一般，就连雅典执政官都亲自指示雅典的外交、工商、交通、旅游等部门配合雅典娜公学院，这一天雅典的交通线简直是为高中部量身定做，没有发生堵塞和事故，各大旅馆爆满，礼品店出售精美的高中部纪念册、毕业戒指（其实高中部从不流行毕业戒指）、学生手表、仿真校园模型等等物品，百年校庆，高中部打开校门，欢迎世界各地的游客参观访问，这个大手笔的决定让雅典政府且忧且喜，忧的是欧洲近日（特别是雅典）发生了多起恐怖事件，官员们担心有人趁机闹事；喜的是世界各地旅游者暴增，会给雅典带来一笔不小的收入。

“对所有游客开放校园”是会长临时做出的决定，从前的开放日名义上说“对所有人开放”，实际上每位客人都要做身份审核，发给特别的识别卡片。这一次开放日名副其实，即使是普通的雅典市民，路过的外国游客，也可以连续三天，上午十点到下午四点，进入高中部一睹这所世界名校的风采。

封闭式的学校突然开放，即使只有三天，也让人惊喜不已。也有学生私下里议论会长这一举动的动机，说冒失，会长不是冒失的人；说炫耀，会长一向务实——“这么做会不会太冒险了？”学生们难免提心吊胆，撒加却说：“就算包得结实，危险还是会在看不见的地方冒出来。与其困在茧里，不如做一只会飞的蝴蝶。”

会飞的蝴蝶，要有足够的力气，把翅膀磨得锋利，才能冲破厚重的茧，得到自由。

听出会长的弦外之音，学生们有些惊惶，又有些兴奋，而撒加四平八稳，不再多说。

只是客人一多，接待的学生不够用，不但要负责指定的来宾，还要处理突发的状况（比如腿脚不灵便的老人登高需要搀扶、迷路的小孩找不到妈妈之类），高中部历年的荣誉感支撑着学生们，只在面对返校的毕业生时，他们才垮下脸哀求：“学长（学姐），我可不可以去一趟卫生间……”走在路上还经常有人要求合照，学生们开始时有些抵触，后来听说“用不了多少年，这张照片就变成值得炫耀的名人合影”，又满心欢喜，配合地摆出笔直的姿势和明亮的笑容。

当参观时间结束，学生们好不容易请走了依依不舍的游客们，只有手持邀请函的宾客才能继续留在这里，享受免费的自助晚餐和观看校庆开幕表演。明天虽然还有恶战，今天终于可以休息了！晚饭过后，人群涌向灯火璀璨的帕拉斯表演大厅，环绕式幕布还未开启，来宾们首先入座，其次是学生，雅典各大高中师生也来凑热闹，最积极的莫过于波士顿商学院和哈迪斯综合学城。负责晚会编排的文艺部并没有按照惯例为每一位观众分发节目单，只在椅子上放了一个透明的电子板，演出时会自动提示节目和演员。

此外，每个椅子上还放了一小篮迷你西红柿，篮子上贴了彩纸签，上面写着“吃掉？砸出去？”这西红柿香甜可口，却没有人拿起来吃，“砸场”是高中部校庆晚会的保留传统，节目演得好，观众们用掌声和西红柿表示感谢，演得不好，观众喝倒彩——节目都是千挑万选才能正式登台，这种情况很少发生。整场演出下来，“挂彩”最多的演员肯定是当晚风云人物，也是日后的校园偶像。以往晚会会给每个观众提供一小篮西红柿备用，这一次为了尽兴，一篮西红柿砸完，可以用投币方式在座椅右侧买到更多西红柿。

帕拉斯表演大厅在建设时就在每个座椅上附加了投币系统，为的是在演出中贩卖饮料和小食品，但大厅只在高中部有大型演出或集会时才被使用，学生们很少买贩售机中的商品，座椅的这项功能费电费时，得不偿失，早就被生活部关闭。财政部长卡妙目光如炬，提出在开幕晚会上使用这项功能出售西红柿，根据初步预算，几车由老校友赞助的免费西红柿又将给学生会带来可观收入。

星光合唱后，观礼台回复到正常位置，来宾与学生混坐在环形观众席上，校庆开幕晚会正式开始。毫无悬念，主持人是雅典娜公学院高中部黄金组合，高瘦的索菲打着雨伞，胖墩墩的乔斯坦•贾德穿着雨衣走上巨大华美的舞台，刚一亮相，就有西红柿铺天盖地砸来，索菲耸耸肩膀，乔斯坦哇哇大叫：“我强烈要求改革这项传统！高中部需要改革！”索菲问：“你说说应该怎么改？”“男生扔钞票！女生扔情书！”话音刚落，前方出现更多的西红柿。

演出节目的编排煞费苦心，除了经常出现的歌舞魔术等项目，更多节目是高中部曾经的历史片段，比如童话首席如何怂恿他的手下答应生物园的天鹅鸭子住进一个笼子；十七届文艺部长叶莲娜与十八届财政部长弗托普洛斯如何说服雅典有名的守财奴为高中部捐款；用百年校园流行语串成的脱口秀段子；百年最佳情侣大比拼情歌对唱；公布历届校花校草的下落，单身还是结婚……舞台上既有在校生的表演，又有已经享誉世界的毕业生们临时献艺，乔斯坦负责恭维每一个节目和演员，介绍到场的贵客；索菲像往常一样发挥她带刺的幽默，帕拉斯表演大厅里不时传来惊天动地的大笑，令不得不坐在安全部工作的安全部员们心痒难耐，偷偷打开直播屏。

整场晚会，雅典学派仅有两分钟的街舞表演成为当天最大看点，十一人集体舞，简单却帅气的动作，震耳欲聋的电音，精心编排的队列造型，都让人大呼过瘾。而看点中的看点，是高潮部分十一个人脱掉白色外套扔向半空的动作——这充分暴露了在校生外貌协会的本质。波士顿商学院高中部学生会长加隆恶意评价：“雅典学派终于要靠脱衣舞来博眼球了吗？”——扭头却发现他身边的美人鱼激动得几乎昏厥，女孩子们的尖叫一浪高过一浪。

撒加带领众人谢幕退场，观众们手里的照相机和通讯器还在按个不停，只有少数人记得鼓掌，多数人都在大叫“雅典学派继续！继续！”然后来自四面八方的西红柿几乎将十一个人淹没，直到第三次谢幕完毕，灯光暗下来，学生们如梦初醒，开始议论“明明都是制服，为什么他们却能穿出如此拉风的效果？”

仔细看录像中的照片，会发现雅典学派成员穿的虽然都是白制服白皮鞋，（加隆评价：街舞穿皮鞋跳，脚竟然没断），却经过一定加工，衬衫的款式颜色各不相同，（拉达评价：凑一副扑克牌，不缺花色），搭配的饰品、领带的系法多种多样，每一个人手指上的戒指都像有莫大学问，没有雷同，完全契合个人的气质，又在整体上有色调的融合感，（米诺斯评价：这群人去美食门女士餐厅当服务生挺合适），再配上阳刚的动作，（艾亚哥斯评价：摇摇晃晃，昨晚不知喝了多少瓶），已经有人开始打听负责服装的是文艺部的哪个人，文艺部官方答案：“不知道。”

雅典学派的演出服装由米罗拍板决定，在凌晨许愿大会后，他勒令所有人不得睡觉，先在双子宫最后一次排练他们的街舞。副会长沙加同学经过体育部长艾欧利亚的训练，终于由激进派变为温和派，尽管动作仍旧僵硬。训练时间太少，一支舞跳下来，感觉潦草粗糙，看了录像，半数人认为应该取消表演。

“明天、今天来的人，不只有贵宾、老校友，还有波士顿、哈迪斯的学生，雅典学派不能在他们面前丢脸！”这是取消理由。

“雅典学派连个演出都没有才是真丢脸。”这是上场理由。

“只有两分钟，大家坚持一下。”这是会长官方决定。

“有会长在，他一定有歪门邪道让大家不丢脸。”这是执行者的小道建议。

最后撒加说：“不如在服装化妆上搞点文章，让观众看人、看衣服。”阿布罗狄用细微的声音嘟囔：“究竟是谁动不动就用美色转移他人注意力……”换来撒加的瞪视：“这件事交给你。还有卡妙、迪斯。标准是让雅典学派任何一个人，走出去都能迷晕在校女生。”“……”

在“品位才是硬道理三人组”（迪斯命名）的努力下，观众们忽略了沙加踏错的步子、忽略了亚尔迪明显高出一头的个头、忽略了艾欧利亚交换位置时转错方向（本来应该站在艾俄洛斯的对应位置，却和卡妙站到一排，幸好米罗反应快，及时补位）、忽略了撒加甩头时比别人少甩了三下（没跟上音乐节奏，幸好他在领舞位置，观众以为他的动作和别人不同）、忽略了穆解扣子时僵硬的手（扣子突然解不开，幸好他有超能力）等等等等。令迪斯不爽的是，他特意和修罗穿了相同的纯黑尖领衬衫，满场的人却都没看出这是情侣装！而穿了红色衬衫的米罗和卡妙却被夸赞“不愧是最佳情侣”，这双重标准让他绷着脸足有三秒钟。

当晚的另一个高潮发生在最后的互动环节。互动环节规则如下：由电脑随即抽取五个座位号，第一、第二、第三个座位的观众必须上台共同表演一个节目；第四个座位的观众可以随意向在场的任何人提出一个问题，被问者必须回答；第五个座位的观众可以指定在场的任何人表演一个节目。

另外，在文艺部所有部员的默认下，电脑删除了撒加、加隆、潘多拉的座位号。

首先被抽中的人是雅典娜公学院的奥路菲、波士顿商学院的苏兰特和哈迪斯综合学城的法拉奥，他们有些意外地看着对方，乔斯坦说：“真是惊人的巧合，三校最著名的音乐家要同台演出！”索菲说：“这电脑肯定作弊了，怎么正好是他们三个？”“行行好，要是换三个，大家会哭的！”场内外发出默契的哄笑。

两位主持人还在抬杠，三位音乐家走上台，商量了几秒，合奏了一曲G调咏叹。三个人都是复古乐派，奥路菲的七弦琴清越，苏兰特的笛子悠扬，法拉奥的古琴低沉，整个合奏层次分明，又互相呼应，台下人听得入迷。

然后被抽中的是雅典娜公学院高中部的尤丽狄斯，尤丽狄斯在众位女生的怂恿下，鼓起勇气看向另一边的观众席，对一位艳光照人的熟女问：“菲莉亚学姐你好！我是高中部一年级的尤丽狄斯。”身穿华丽鹅黄色礼服的菲莉亚女士落落大方地站起身说：“你好，尤丽狄斯学妹。”

尤丽狄斯深吸了一口气，勇敢地说：“学姐，在高中部女生宿舍，有三个经典话题一直流传，一代又一代的女孩子夜谈时讨论了几年、十几年，仍然没有答案。”

“哦？”

“是的，其中一个话题就是——学姐，勒贝尔学长和波利尼亚克学长，您更爱哪一个！”

全场响起雷鸣般的掌声。

在雅典娜公学院高中部校园，八卦是永远的调剂品，高中部名人辈出，学生们永远不缺少谈资，而那些特立独行的前辈往往更加令后辈们关注。尤丽狄斯提问的对象菲莉亚•瓦奈特，就是著名二十五届雅典学派“泼妇首席”，她与二十四届雅典学派首席、二十五届雅典学派副会长的“三人行”关系是在校女生津津乐道的话题，每一个高中部女学生都曾好奇：“沉稳、忠诚的骑士”和“优雅、多金的王子”，哪一个才是小泼妇心中的最佳伴侣？在场的女生都在起哄：“学姐！快说啊！”

在高中部校园，学生们自拉斐尔校长身上秉承了坦率幽默的特点，经常拿别人寻开心，也经常成为别人取笑的对象，在互相打趣中，学生们学会自我解嘲，有了良好的心理素质对抗压力，这种习惯一年年积累，最后成为高中部学生对内表达友好的最重要形式。最初，因为世界大战的影响，这种幽默氛围只以“打趣”、“解嘲”的形式出现，直到“童话首席”横空出世，每天在学校说八卦，搞恶作剧，在校生被压抑的热情终于爆发，彻底展露了高中生肆无忌惮的本来面目。刚入学的新生常常不习惯在校生有事没事乱开玩笑，等他们成了毕业生，往往拥有比同龄人高出数倍的心理承受能力。

拿过话筒，当年的小泼妇如今已是成熟内敛的妇人，却依然霸气十足，她盯住尤丽狄斯说：“尤丽狄斯学妹，给你一个选择机会。”

“啊？”尤丽狄斯被菲莉亚的强大气场压得矮了一截，只能发出单音节。

“A，我更爱哪一个，B，如何让两个人死心塌地跟着我。”

“啊？”

“只有一次机会，想知道哪个答案？快选！”

看着菲莉亚扬起的下巴，在座的人不知为何头皮都有点发麻，乔斯坦小心翼翼地说：“当然是A……”索菲冷笑：“我想所有女生都愿意选B。”

“尤丽狄斯，奥路菲看着你呢，你不能不专情！”男生们大喊，心里话：“校园不需要第二个泼妇！”

“尤丽狄斯，如果你敢选第一个，今后就不要进女生宿舍！”女生们威胁，尤丽狄斯承受着女孩子们充满胁迫力的目光，结结巴巴地说：“我代表全校女生，不代表我自己……选B。”摄像镜头这时对准奥路菲，奥路菲看上去毫不介意。

菲莉亚露出狡黠的笑容，意味深长地说：“学妹们一定要明白，奸懒馋滑比贤良淑德重要，记住这句话，今后慢慢体会。”说着将话筒还给主持人，潇洒地坐回原位，她身边的两个男人露出苦笑。索菲说：“感谢菲莉亚学姐，受益匪浅。”乔斯坦说：“感谢二位学长，你们辛苦了。”

观众席前排的艾俄洛斯打个呵欠，问身边的同伴：“这到底有什么可看的？”艾欧利亚也皱着眉说：“女生为什么对这样的问题感兴趣？”修罗说：“这提问是在浪费时间。”撒加若有所思：“不如想想，有一天我们如果参加后代的校庆，会被问什么问题。”

“一百年以后的吗？”

“一百年以后不错，我们坐在这儿一边咳嗽一边吃药一边接受采访，会问什么呢？”艾欧利亚开动脑筋，撒加的眼睛看向天花板上的灯光，用欢快的语调说：“撒加学长，做为高中部二百年来最著名最优秀最有成就最天才最劳苦功高的雅典学派首席，你如何获得这样巨大的成功？”

好几个人同时捏紧手中的篮子，抑制住把西红柿扣到撒加脑袋上的冲动。

“还可以这样问！”亚尔迪负责打圆场，他隔着几个人问穆：“穆学长，做为二百年来最有成就、走遍了全世界的外交部长，你遇到过的最棘手情况是？”穆一愣，随即露出和平日截然不同的微笑，像有光从体内透出来，温暖又自然，他用极低的声音说：“是撒加会长、加隆会长、潘多拉会长要同台献艺。”撒加正与艾欧利亚互相问答，没听到穆的话，其他人发着抖批评穆：“请不要谈论这么可怕的事。”

“卡妙学长，请问您在什么时候发现自己爱上了米罗学长？”米罗歪着头问身边的卡妙。见卡妙一脸黑线，迪斯插嘴：“卡妙学长，请问您在什么时候成功甩掉了米罗学长？”米罗拉过迪斯的领带威胁：“闭嘴，你这个乌鸦嘴！”“什么乌鸦嘴，我要是教你一招，保管你得手！”米罗眨了眨眼睛，隔着几个人问修罗：“修罗学长，请问您为什么会答应迪斯学长这种败类？”修罗回他一个冷酷的杀人眼神，米罗夸张地哆嗦一下，把迪斯的领带又拽紧一些问：“好兄弟，修罗你都能搞定，太厉害了！”迪斯被米罗骂了几天，终于得到反攻机会，大大咧咧地说：“忙了一天，肩膀真酸！”米罗的脸色变得比变色龙还快，他把隔住他们的艾欧利亚丢到旁边，换了座位，一边为迪斯捶肩膀一边交头接耳，他们的座位后排出现小规模骚动：“看见没有，最近安全部长和文艺部长关系十分不正常！”

换了座位的艾欧利亚挨着卡妙，他问：“卡妙学长，你为什么不回答刚才的问题？”卡妙转头问身旁的艾俄洛斯：“艾俄洛斯学长，请问您的弟弟何时摆脱了处男身份？”艾俄洛斯佯装忧郁：“家丑不可外扬，请这位学弟原谅。”卡妙了然地说：“原来直到现在还没有……”“你们！”

晚会继续，最后一个被抽中的来宾是一位中等个头的老人，老人体貌良好，神采奕奕，学生们认出他就是十八届雅典学派财政部长，“液冰”的命名者，闻名世界的雅典文豪菲克瑞斯•弗托普洛斯。

乔斯坦立刻用悄悄话似的低语说：“弗托普洛斯学长，你知道女生谈论的另一个经典话题是什么吗？”弗托普洛斯摇头，乔斯坦用更低的声音问：“当年叶莲娜学姐为什么没嫁给你？真的因为你太花心吗？”

传说高中部校园偶像叶莲娜曾是弗托普洛斯的未婚妻，后来不知为何没有结婚，三十年前校电台还曾将两个人的故事剪辑成纪录片。高中部历年有“十大无缘情侣”，叶莲娜与弗托普洛斯名列前茅。场内再次爆发雷鸣般的掌声，弗托普洛斯夸张地抹了抹眼角说：“关于原因，我隐晦地写入了即将出版的新书——《月亮的膀胱》，各位看了就明白。”

学生们一时猜不出这本书究竟是什么性质，不依不饶，索菲看了眼手表，掐着时间截断话题：“那么请学长来指定观众和节目！”

“好的。”弗托普洛斯笑容可掬，慢条斯理地说：“早就听说本届雅典高中有‘三大乐音’，分别是撒加会长的歌，加隆会长的小提琴，潘多拉会长的竖琴，我想请三位会长合作一曲！”

全场观众的眼睛几乎都盯住弗托普洛斯，足足有六十秒，弗托普洛斯笑容不变。

世界要毁灭了……

我要死了……

再见了……

所有观众面如土灰，脑子里回荡着这个念头。

贵宾席上，第一排坐了雅典财团聪明的城户纱织小姐，波士顿财团优雅的朱利安少爷，以及哈迪斯财团尊贵的哈迪斯少爷，他们知道三校高中部不少传闻轶事，自然也知道“三大魔音”的鼎鼎大名，看到撒加、加隆、潘多拉跃跃欲试，纱织粉嫩的脸退去血色，朱利安下意识拿出电话想要报警，哈迪斯回过头，用眼角余光斜了斜一脸意兴盎然的弗托普洛斯，对身后的双胞胎说：“去把那个人杀了。”

双胞胎恭敬地说：“是。但是……”纱织连忙接口：“他在开玩笑，这只是个玩笑。”朱利安也帮腔：“是的，他很幽默，全世界都知道。”

以随机应变著称的两位主持人已经石化，和他们一起石化的还有在场学生，其他学校的学生已经通过通讯器发布消息：“你们校庆就校庆，为什么让我们这些外校无辜观众做祭品！”“呸！我们才是受害者！你们为什么不看好你们的会长！”“赶快发耳塞！”“耳塞没用，那根本就是三倍超声波！”

在雅典学派的坐席上，撒加已经兴高采烈去了后台，几个人呆滞地、讷讷地、不抱任何希望地问：“尊敬的穆学长，当年，您究竟如何解决了最棘手的问题？”

穆面色惨白，他看向每一个同伴，看到米罗，突然反射性地跳了起来，大声说：“娱乐性不够！”

看到最擅长处理突发事件的外交部长起身，索菲和乔斯坦同时说：“我们愿意聆听外交部长的高见。”

穆擦掉额头的冷汗说：“我认为，交换乐器会给这场演出带来更加令人愉悦的效果。”索菲接口：“难道不是更加令人肝肠寸断的效果吗？”乔斯坦插话：“或者是更令人泪流满面的效果……”

“请撒加会长拉小提琴，加隆会长弹竖琴，潘多拉会长唱歌，这才符合这场晚会的宗旨，我们要做的是与众不同，而不是按部就班。”穆露出外交笑容对观众们解释：“我们经常看到资深拳王的比赛，但拳击新手们也会给我们很多惊喜。”

众人立刻明白了穆的暗示，拳击新手就算有蛮力，也是乱打一气，伤害值有限；资深拳王历练多年，拳拳阴狠招招致命，说不定还突发咬耳朵之类的奇妙招数，防不胜防。此时防止世界末日只有三个办法：一，炸掉这个会场（大家一起死）；二，打晕三位会长（成功率极低，还有被报复危险）；第三个，也只能选择穆的办法（也许这也不是办法）。

当然，他们还有一个办法——马上跑。

可是，看到其他两校的学生没动，他们又怎么能当第一个逃跑者？那不是懦夫的行径？

三校学生都这样想，只能大叫：

“交换！交换！会长们交换！”满场爆发出激烈的口号，有种赌徒式的视死如归和孤注一掷，争取他们的一线生机。

“会长们，请看，大家都是这个意见。”索菲和乔斯坦笑容僵硬，三位会长露出非常遗憾无比抱歉的表情，遗憾不能表演，抱歉不能给观众带来最美丽音乐。观众席上的弗托普洛斯如丧考妣，比台上的三个人还要遗憾。在“交换！交换！会长交换！”的口号中，潘多拉拿起了话筒，撒加接过小提琴，加隆坐到竖琴旁。

“你们快说……”米罗拉住艾欧利亚和艾俄洛斯：“我记得你们说过，会长小提琴拉得还可以对吗？”

“撒加只会拉一两首曲子，而且……”艾欧利亚有点困惑地说：“我觉得他根本不会拉小提琴。”艾俄洛斯接口：“他根本没有音乐细胞，生吞活剥地记下两个曲子，不过是为了充门面。”

话音刚落，预想中能让天地变色的合奏已经开始，撒加拉出勉强成调的调子，潘多拉唱出不太支离破碎的歌，加隆根本不知道如何弹奏竖琴，只能用手指瞎拨。场外观众本来以为一颗氢弹即将降落，都抱头做蘑菇状；现在看到实际情况只是一枚榴弹，双掌合十举过头顶做顶礼膜拜状，活脱脱的三角弹头，口中中邪一样念念有词，还在机械性地重复“交换交换，会长交换”，贵宾席上的纱织、朱利安、哈迪斯同时垂下头说：“我以为会死在这里……”

——这是在场所有人的心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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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劫后余生的喜悦中，校庆开幕晚会顺利落幕，排除掉最后的意外，这次晚会不论编排还是现场的灯光气氛，都达到了高水准，米罗的手机信箱里塞满了祝贺短信，他把手机扔给身边的卡妙说：“我在开车，你帮我读！”

把收拾会场和布置明日会场的工作扔给部员，米罗开车陪卡妙前往校外的某个住宅区。卡妙接过通讯器不解地问：“你为什么不开语音读取？”

米罗瞪着卡妙足有三秒，才闷闷地说：“你怎么这么笨？”

“不明白。”

“分享隐私是爱人的特权，今后你随时可以读我手机上的任何一条信息。”米罗直截了当。

“没必要。”卡妙把通讯器扔了回去：“而且我不喜欢别人看我的通讯器。”

“没有你的同意我不会看你的通讯器。”到了高速公路，米罗把车子调到自动挡，卡妙半晌才问：“你这么做有什么意义？”

“也许没有任何意义，但是——”米罗认真地看向卡妙：“如果你知道我的所有隐私，是不是就能相信我一些？”见卡妙沉默，米罗继续说：“这样对我也有好处，我希望你能看到的是真实的我，不管优点还是缺点，你都能接受。之前我们一直在走弯路，对彼此只有成见和芥蒂，现在我们回到原点重新开始，行吗？”

车后座传来了一阵咳嗽声，坐在后座的冰河含蓄地提醒：“能不能不要这么旁若无人？”

晚会结束后，卡妙叫上两个徒弟外出，中途被米罗拦下。上车后，米罗当这两个人根本不存在，卡妙受到米罗的刺激，也几乎忘掉了两个徒弟。艾尔扎克怕老师尴尬，紧接着问：“老师，您要带我们去哪里？”

“快到了。”卡妙果然脸红，米罗转下高速公路，恢复手动，心情很好地吹起口哨。

目的地是一个海边住宅区，离市中心较远，房屋密度不大，卡妙带着三个人走进一栋带花园的二层房子，问艾尔扎克和冰河：“你们看这房子怎么样？”

艾尔扎克和冰河不明所以，认真地查看房内的掩体情况、各个角落是否适合伏击，才开始查看的设备和采光角度，还有地板门窗的质地，各个房间的布局，完成任务后才说：“很安全！”“很不错，住起来应该很舒服。”

卡妙点点头，拨了一个电话，不到十分钟，一个经纪人模样的中年男人赶来，几个人在客厅坐下，卡妙问：“他们未成年，真的没关系吗？”经纪人回答得很稳当：“当然没有关系，雅典的青少年保护法最完善，一旦房屋转到他们名下，就有专门机构负责每年核查情况，直到他们成年，一旦财产用作它途，少年机构会提出起诉。而且，对象是青少年的财产转移，税费更低。”

“那就按我们说的，明天我会付全款，你直接联系他们签合同。”

“没有问题。详细条款您已经过目，只要付完全款就可以入住，我们公司还提供免费搬家服务。”说着，将三张名片分别递给米罗、冰河、艾尔扎克。米罗看了眼名片的题头，又看了眼经纪人，忍不住一笑。冰河和艾尔扎克同时问：“等一下，老师，这是怎么回事？”

“这是给你们的，旁边还有一间，格局一样。明天你们自己选。”

“老师……可是……”

“签合同的事你们自己办，我没时间。”

“老师……我们……”

“你们两个都是白痴，今后一定会流落街头。”

“……”

卡妙客气地与经纪人握了手，一起走出房子，艾尔扎克和冰河你看我我看你，终于说：“老师，你在哪儿抢的钱？”

卡妙的脸黑得像乌木，艾尔扎克连忙改口：“老师，我们不能要！”

“那就扔掉。”卡妙把手里的钥匙扔给两个徒弟，米罗知道这家地产公司的习惯，交过一定数目的定金后就能拿到钥匙，在一周的“试住期”内考察房屋和周边情况。

“老师……”

“闭嘴。”卡妙上了车：“我们还要去其他地方，你们自己想办法回去。或者住在这里也可以。房子以后是你们的。”

冰河神色激动，看上去还要反驳什么，艾尔扎克看了看手中的钥匙，拉了拉冰河，对卡妙说：“谢谢老师，您慢走。”

看着米罗的车消失在滨海大道上，冰河甩开艾尔扎克的手问：“你到底怎么回事？我们怎么可以接受这么贵重的东西？”

“因为这样会让老师安心一点。”

“安心？”

“卡妙老师不会做没缘由的事，这个你承不承认？”

“卡妙老师做的事，我根本想不通缘由。”

“我也是。”艾尔扎克面色沉静，“你是雅典财团的人，老师最近要去做什么，你应该比我清楚吧？”

“具体事情我们也不知道，雅典学派似乎要做什么危险事，所以我不想要这种礼物。像是遗……总之心里很不舒服。”

“老师给的东西，我们早就还不起了。”艾尔扎克拿起钥匙，24世纪的钥匙一律为生物识别型，造型可以多种多样，艾尔扎克在手里留了一只小海怪，把另一个小鸭子扔给冰河：“就这么分配吧。”

“真的要？”

“否则怎么办？”

两个人默默无语，最后艾尔扎克说：“我给我们会长打个电话，今后可以在自己家吃烧烤。”冰河说：“那我给他们四个打电话，毕业后可以暂时住在这里。”说完，两个人再次沉默，艾尔扎克苦笑说：“还是打电话吧……不然我们怎么回学校？”冰河板着脸边拨电话边说：“我认为一个好老师不该动不动扔下学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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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认为一个好老师不该包办学生。”

卡妙刚在副驾驶席上坐定，米罗就说了这么一句。卡妙的眉毛拧了拧，自言自语似的问：“是吗？”

“我们没办法包办他人的人生，即使把自己想到的最好的东西给出去，也不一定是对方需要的。”米罗把车调到自动挡，才转过头和卡妙对视。

“你的经验？”卡妙的眼神像锋利的细小冰凌，一接触，全部化进皮肉，米罗心头有点酥麻，坦率地承认：“算是吧。”

“阿布罗狄？还是你那个朋友？”卡妙不咸不淡地问了一句，米罗倒愣住了。

“你经验丰富，说的话也许有道理。”卡妙又加了一句。

米罗的心脏被这看似平静的话戳得颤了几颤，嘴角慢慢扬了起来，手指放在鼻端，两只眼睛笑眯眯地打量卡妙，“果然是财政部长，即使是旧账，也要一笔一笔翻清楚。”

卡妙话锋一转：“你知道冰河的母亲是什么人吗？”

“啊？”转折太大，米罗没跟上思路。

“是俄罗斯的财阀贵族，冰河是唯一的继承人。艾尔扎克的背景也不比冰河差，波士顿学生会的成员基本都是与波士顿财团的高层后代。一栋房子的分量，就像普通小孩得到一本礼品书。”

“那你为什么——”米罗不解：“不对，先说说你从哪抢到这么多钱？”

卡妙的拳头由下至上打中米罗的下巴，车厢里一声惨叫。

“在‘雅典’总有转账的办法。”大概米罗叫得太惨，卡妙不由解释了一句。米罗捧着下巴说：“脱臼了。”卡妙一惊，连忙侧过身拉过米罗，见他一双蓝眼闪着不怀好意的光，米罗抓住卡妙的手说：“我也要。”

“什么？”

“基于公平原则，你应该给我买一辆车。”

卡妙又是一拳，这次米罗半天没说话，只剩龇牙和抽气声。

“艾尔扎克和冰河小时候就没有父母。”卡妙看了眼米罗，坐正身子，“家是别人才能给的东西。”

“最想回去的地方对吗？因为有人给过你，你也要给他们？”

卡妙全身僵硬，米罗承认：“你的电话是我接的。”

“我只想接到你的电话，你从不跟我说你的过去。”

“要是有一天，你对我也这么温柔就好了。”

“你今天的话是不是太多了！”卡妙背对米罗，脸上火辣辣的感觉让他狼狈，米罗没有硬掰过他，继续说：“难道不是吗？你不但不愿意对我说，也不愿意听我说。这很让你为难？”

“你对徒弟、对亚尔迪、对阿布罗狄、对穆——对所有人都比对我友好。”

“怎么说我也是你的制约者吧？别说你对我没有感觉。”

“你一直跟我暧昧，不肯给我明确表示。”

“我承认自己有做错的地方，但你为什么不给我改正的机会？”

“即使开庭审理也要听听被告律师的辩护。”

卡妙越听越心惊，明明生气的人是自己，怎么现在米罗成了被害者？还越说越有理？他尽量心平气和地对米罗说：“我以前说过，我有很多事需要做，你应该也有你自己的事对吧？”

“谁都有自己的事，但‘人生伴侣’是一辈子的事，值得花心思花气力花时间。”

“别说得那么轻巧，随随便便就让人当你的人生伴侣！”

“没办法，我就想今后和你做个伴。”米罗突然忍不住笑了：“其实我不会干涉你，只要你表个态，否则我只能一直追，免得你被其他人拐走。男人嘛，总要主动一点，装腔作势我可做不来。”

“你什么意思……”

米罗的手就搭在肩膀上，接触的部分越来越热，空气也在升温，像是轻微摩擦就会起火。卡妙不知道，车子正缓缓停在路边，身后的米罗正露出狡猾而笃定的笑容，他慢慢地，一点点地放松手掌的力度，沿着卡妙肩部线条向上摩挲，卡妙咬紧嘴唇，忍无可忍地回过头：“你不是还要看消息？赶快看！也许文艺部有重要的事！”

米罗不吃这一套，好整以暇地观察他，一只手拿起驾驶台上的通讯器，晃了一晃说：“原来你担心这个？我现在就关掉。”

通讯器却在米罗手掌中猛烈地震动起来，卡妙的手表，二人胸前的徽章同时大叫，车内微妙的气氛顿时消失得一干二净，卡妙得救似的拿起徽章问：“怎么了？”

“和米罗在一起？在做什么？”传来的是阿布罗狄的声音。

“没做什么！”卡妙反射性地答了一声，米罗恶狠狠地对徽章喊：“关你什么事！”

“啊……”对面的阿布罗狄迟疑几秒，大概猜到是怎么回事，用讨好的口气说：“是这样，艾俄洛斯要我们一起去雅典的异形礼品店，现在大家都在，地址我发过去。”逃难似的挂断通讯，扔了个街道门牌号过来。

“艾俄洛斯？”米罗和卡妙面面相觑，“异形礼品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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异形礼品店，雅典有名的工艺老店铺，出售各种新奇古怪的礼品，店里长期雇佣一批能工巧匠，接受任何形式的礼品定制。据说高级客人经常定制各种匪夷所思的艺术品，品种价格秘而不宣。曾经有一次雅典警方破获了一起走私案，在案犯家发现两个标有异形店标的精致礼品，一件是两尊手掌大小的精美铜人，按动开关就能做出多种姿态的整套求偶动作，据说是沿袭自东方的“欢喜佛”；另一件是有密码的彩蛋，经过透视，里面至少有三千种动物微雕，各个栩栩如生。还有一次，文豪弗托普洛斯在自己的博客上展示收到的生日礼物，一个可以放在指头上的木质书架，可以串上链子当项链坠。双层书架上放着微小的图书，用放大镜看过去，都是弗托普洛斯出过的各种小说、诗集、文集，更让人惊骇的是，据说这些书可以翻开，页面上的内容一字不漏。这个书架，自然也是异形礼品店的杰作。

异形礼品店总店就在雅典，看起来像个中型超市，此时，雅典学派的成员们聚集在门外，围着叼着烟的艾俄洛斯。

“你是说，城户光政为那个游戏加了三个额外步骤？”

“嗯，今天纱织小姐破解了点东西。第一个步骤是试玩，第二个步骤是可以把一样武器带进游戏，第三个还不知道。”

“城户光政是怎么做到的？”

“好像是说他对这个游戏贡献巨大，才得到了加程序的机会。”

“可以带武器是什么意思？”

“具体不清楚，但纱织小姐说那个游戏似乎是一个‘世界’，对游戏者的称呼是‘异乡人’。所以她劝我们最好不要一人配一把枪，游戏也许会认为我们是土匪。”

“那配什么？”

“配外形不是武器的武器，你们大概不知道，这个异形礼品店是全球最有名的另类武器制造基地。只有有门道的人才能在这里定制，一般人只能定制礼品。不过这里也有个麻烦，一切定制都是实名制，基因制。”

“也就是说，这个地方完全能掌握武器的流向？”

“没错，但他们的做工在全球堪称第一，有很多慕名前来的人。前任的‘雅典’主人还曾带着女儿来这里选购武器。”

“这没什么吧？”

艾俄洛斯吐了个烟圈：“对我们来说，也许没什么，不过‘雅典’的主人，大概做梦也没想到这里是联特调的地盘。”

像是天上砸下一个惊雷，在场的人外焦里嫩，顿时喘不过气，一辆跑车直直冲了过来，车门一推，走下个穿了花衬衫和沙滩大裤衩的高大中年男人，这男人一头夸张的金发，脖子上手腕上还戴了几根更夸张的粗大金链子，闪着俗不可耐的金光，他对艾俄洛斯叫道：“不好意思来迟了，刚才有点应酬，”顺便擦擦脸上的口红印，笑嘻嘻地看向穿着制服的少年们，“这就是本届雅典学派？久仰大……”

目光接触到迪斯和修罗不怀好意的笑容，他擦擦额头上的冷汗：“两位……少主……这么巧，你们都在？”见迪斯和修罗一步步向他逼近，他连忙张开双臂，做出一个心胸比天空更宽阔的姿势：“过去的事就让它过去吧，我们现在是真正搭在一条船上，这就是缘分！缘分！”迪斯和修罗不知在口袋里翻腾着什么，男人兔子一样跳起来，打开车门又要钻进去，艾俄洛斯掐灭烟，一把拉住他的衣领：“有什么事进去再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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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是雅典财团又是联特调，你的职责还真广，能不能教我和修罗几招，我们也长点见识？”

异形礼品店地下，有个隐秘的酒吧，客人们分散在角落听着音乐品着酒，看上去各个都不好接触。金头发的中年男人华尔•金正对迪斯和修罗左右作揖：“原谅我吧，大家都为了混口饭！千万为我保密！”

“没问题，你现在名义上是为雅典财团服务，带着雅典学派来这里买武器，联特调的人不会怀疑你的。”艾俄洛斯回答。华尔•金说：“也不要透露我，这个机构的制度很奇怪，同事之间互不相识，只知道自己的上司和搭档。”

“互不相识？”迪斯抓着机会问。

“没错，每个成员对自己的身份要绝对保密，所以有时会出现这种情况，一家人都是这个机构的，却完全不知道对方身份，只和上司单线联系。”

“就是说，假设莉莉那丫头也是联特调的，你们也不知道彼此的身份？”迪斯问。

“少主还是和以前一样聪明！”金竖起拇指！米罗低声嘀咕了一句：“原来还是和以前一样弱智……”迪斯斜着眼看他：“文艺部长，你说什么？”

“我是说，”米罗的牙齿和金对着闪闪发光：“我认识莉莉•金，是你的妹妹对吧？”

金露出惶恐的神色，牙齿打着颤问：“她她她她她不是去了维也纳？难难难难难道她在雅典？”米罗被这反应吓了一跳，回答说：“她是在维也纳，我们在火车上见过。”

“心脏都快对冲了……”金松了一口气，又对众人说：“忘了跟各位说，我有个妹妹，人不错，谁愿意娶她，我包他少奋斗二十年！三十年也行！”

“你见个男人就说这句话，还没把我老婆嫁出去？”迪斯打趣，一旁的众人脑补出一个喷火母夜叉形象，暗暗发抖。卡妙问：

“你说的搭档是什么？”

“另一种执行任务的形式，每个成员会有一个或两个固定搭档。”

“你也有？”

“以前有。”

“不相识的话，任务不会冲突？”

“冲突也没办法，或者上司负责协调，或者凭个人的本事，看谁能完成。”

“你们应该也有训练吧？”

“有一些人会进特别机构，这些人彼此认识。”大概觉得自己说得太多，华尔·金环视酒吧：“这地方还挺大吧？那边有个街面上的入口，是个正经酒吧，一般人不知道这里是做什么的。客人要先在这里等待，你们就当是客厅。过不了多久就有人接头。”华尔•金热情地对迪斯和修罗解释，又说：“今天我请客，少主们还是老口味吧？”

眼光瞟向吧台，突然一愣。

“怎么了？”华尔•金曾和迪斯、修罗相处的时日不短，关系一直不错，二人知道金这个人一向不慌不忙，玩世不恭，还没见过他如此错愕的眼神。

“撒加会长，艾俄洛斯，各位，你们慢慢等，我有点事，不奉陪了。”不忘在桌上放一张贵宾卡：“想喝什么随便点，划我的卡。”像是一秒都不愿等，走向吧台。

吧台边坐了个银发男子，一个人啜着浅绿的苦艾酒，金走过去拍了拍那个人的肩膀，那人转过头，是张沉稳俊逸的脸孔。

米罗等人的脸色有点怪异，偷眼看向撒加。撒加无语，因为那个人正是十七。他有点心虚地问艾俄洛斯：“他认识的人吗？”

“不清楚，也许是熟人。”艾俄洛斯顺口回答。

两个人不由对看一眼。

“真不容易，你们总算说话了。”艾欧利亚嘀咕，拿起酒水单说：“喝一杯就和好吧，真麻烦。”撒加和艾俄洛斯似乎也想说点什么，一道声音插了进来，“高中生怎么来酒吧？”

“克莱因将军？”看到来人，围坐的人全都站了起来，只见布拉姆•克莱因将军穿着普通的T恤，好笑地看着他们：“而且你们都穿着校服，也太显眼了吧？”

克莱因将军年过三十，看上去却比实际年龄年轻好几岁，现在换上休闲服装，更像个寻常青年，他身后，有个金发美青年穿了相同款的T恤。

“老师！”看到克莱因身后的亨德尔副官，米罗跳起来打招呼，亨德尔微笑：“你们来这里做什么？”“做武器吧？”克莱因压低声音。

“原来将军也知道这里是武器店。”撒加礼貌地请二人坐下，克莱因掏出一个手机说：“当年有人送我的。”“这不是我妈妈送你的手机？”艾欧利亚接过来，打开：“这手机怎么了？”

“外表上是一个普通手机，拆开看看。”克莱因三下两下拆了手机，众人“哦”“啊”声不绝于耳，只见不大的手机盒里除了常用的锂与太阳能交互电池，还有作用不明的钢丝、刀片、改锥、吸盘、药片、棉布、天线等等物品。克莱因说：“里面还有各种生存测量仪器，下面还压了一张防毒面具，”迪斯插话：“这三个小圆球是炸弹吧。”“是，威力不小，这个钢笔是手枪。”

撒加会意：“我们也要定制这一类的武器？”

“没错，所以从现在开始好好想想，要什么。”艾俄洛斯接口。

两个人不由再次对看一眼。

艾欧利亚恋恋不舍地拿着那个手机嘀咕：“偏心，给学弟买不给儿子买。”克莱因大方地说：“你要是有用就拿去。”艾欧利亚连忙塞了回去：“我没有用！我只需要足球！”“是吗？”“而且你看，就算有用我今晚也可以免费定制，我会定个更好的！”又问艾俄洛斯：“是免费吧？我一分钱没有！”“雅典财团出钱，你们尽管想吧，什么价格都出得起。”

一个侍者不知何时站在桌边，礼貌地说：“各位是不是定了特别包厢？请跟我来。”

一行人辞别将军和副官，不免又向吧台看上几眼，华尔•金和那个银发男子一言不发地喝着酒，米罗和卡妙咬耳朵：“怎么回事？那不是你老师？难道他想回联特调？”“应该是撒加的安排吧，别说这个。”米罗一阵扫兴，放慢脚步与艾欧利亚并排，问道：“你怎么了？那么好的武器竟然不拿？”“别胡说，那个怎么能拿。”“不是刚刚抱怨母亲偏心吗？”“打个比方，卡妙送你的东西，我也不能要吧？”

“啊？”米罗本来抱在头后的手臂放了下来，一双眼精光毕露：“你是说你的老师和你的妈妈——”

“别乱猜！”艾欧利亚有点恼怒：“我妈妈把克莱因当弟弟！”

“好吧好吧，不过还有一点你说错了，卡妙给我的我可以给你。”

“是吗？是什么？”

“迄今为止他就亲过我几下，你要吗？来吧。”

身后传来拳脚声，卡妙暗骂：“打得好！”

进入一个包厢，又进了一个长长的地道，雅典学派终于到了今夜的目的地——异形礼品店的秘密定制室，屋子很大，一排排合金架子上放满各种器材，角落里有个小吧台，一个服务生模样的高瘦青年正在擦酒杯，吧台旁坐了一个面色潦倒的黑人老者，一个四十来岁的胖女人抬起头热情地招呼：“过来这边坐，本届的雅典学派帅哥真多！”

“老板娘！”艾俄洛斯熟络地打招呼，夸张地拥抱一下，然后逐一介绍雅典学派众人，女人圆圆的脸，讨喜亲热的模样，声音也无比热情：“不用客气，就叫我老板娘吧，这位是汤姆大叔，这位是诺曼底。这些酒是诺曼底刚调好的，你们随便喝。”指向吧台上一排高脚杯。

“你们好。”人不可貌相，虽然两个人名字怪里怪气，但一想到这里是什么地方，众人不敢怠慢，拿出十二分的客气跟他们说话。吧台很长，全部坐上去还有空位。迪斯对撒加使了个眼色，撒加缓缓摇摇头。这个小动作没逃过老板娘的眼睛，她佯装不知，拿出一个唱片机说：“带各位来的人应该已经说过了吧？我们这家店不大，我的胆子更小，总怕警察找麻烦，所以各位要定制防身用具，先要留下详细的个人资料。”

“详细的个人资料？不是要背档案吧？”阿布罗狄就坐在老板娘身边，露出一个乖巧的笑容，老板娘搬出一箱唱片说：“哪有这么麻烦，你们只要把手指放到这张唱片上，不到半分钟就可以完成记录。”在唱片盒里挑选了一下：“今天是你们的校庆，我挑个欢乐一点的曲子吧？”说着放了一张唱片，打开开关，从里面流泻出的声音让众人一愣。

“贝多芬，《悲怆》？”米罗说。

“错了，不是这张。”老板娘换了一张。

“《命运》？”米罗听到第一个音就说出了名字。

“又错了，这张这张！”这一次，留声机里传出的是《欢乐颂》的调子。老板娘拍拍手：“现在想要定制武器的人把手指放上去吧！”撒加首先把食指指腹贴在唱片上，老板娘说：“再用力一点按，没关系。”等唱片转了几圈又说：“可以了。”余人依次放上手指，穆看了一眼艾俄洛斯，艾俄洛斯对他点点头，他才最后一个把手指放上去。

“现在各位来画图吧。”诺曼底戴上一副眼镜，看上去又成了一个白净斯文的研究员，他拿出一叠白纸和数支油性笔说：“把你们想要的武器画下大概的形状，写好备注。”米罗突然想起卡妙说过“不能随便留下泄露情绪的东西，厉害的心理学家从画面就能推断性格”，不由警觉。又想到联特调如果真的想调查他们，他们从小到大写的字、画的画恐怕早就分析过了，当下释然。下意识地看向卡妙，卡妙果然拿起笔在纸上画起了图形。

笔尖沙沙的声音响在房间，汤姆大叔自顾自地喝酒，老板娘和诺曼底微笑着看着众人，气氛有点诡异，在雅典学派多数成员心目中，联特调就是“邪门”的代名词，很难让他们产生好感，不知艾俄洛斯为什么非要把他们拉进这里。穆第一个放下笔，微笑说：“可以了。”

“给我吧。”诺曼底接过那张纸，穆说：“这感觉，就像考试时候给老师交卷子。”诺曼底愉快地说：“看得出穆外部是个好学生。”“还好吧，我以前在中国读书，你呢？”

还在奋笔疾书的人心里一动，看来外交部长同志想套话。

“这么巧？”诺曼底看上去很惊喜，弯下身似乎在拉抽屉，拿出一根钢笔问：“难道是校友？”

“啊。”穆有些意外，诺曼底手里拿的正是东方学院的钢笔，他说：“原来是2329届的学长，幸会，我是2343届的。”东方学院的届数只代表毕业年份，并不能肯定眼前的人究竟读的是普教部还是高中部。

“幸会，我读的是高中，你呢？”诺曼底倒是大方，穆回答：“我和沙加，”抬手指了指还在思考的副会长，“都是从幼儿园开始，读到普教部毕业，然后考到雅典。”

“穆、沙加……”诺曼底用钢笔无意识地敲着吧台，像是在用力思考，“这名字怎么这么耳熟？好像在校友录上看过……”

“应该只是巧合！”穆知道自己和沙加的轶事经常被人刊登到校友录上，以致毕业的学长学姐也知道普教部出了两个混世魔王。诺曼底突然说：“我想起来了！校花自杀事件！”

穆和沙加同时低下了头。诺曼底饶有兴致地问：“到底是怎么回事？说说看，说说看！”老板娘在一旁不客气地打断：“诺曼底，你是不是应该先让穆同学详细说明他想要的武器。”

“也对。”说着给穆一张名片：“不如有机会我们出来聊聊？”

老板娘咳嗽一声：“对方还没成年。”

“所以我先和他谈谈……成年再……”诺曼底声音越来越小，穆默默地接过名片，接名片时，对方的手指还在他手腕上暗示性地碰了碰，穆头皮一阵麻，米罗、迪斯等人没忍住，同时笑了出来。穆礼貌地说：“学长那一届也有不少有趣的事吧，我记得高中部历来有‘高三帮’、‘神秘研究会’、‘灵感剧团’这些组织。”“这倒是，原来你们初中部也知道这些？”“高中部的学长学姐经常来初中部发展部员，我还收到过很多问卷调查，什么‘西安古墓’、‘秦始皇陵探险’、‘阿房宫复原’、‘都江堰石像’……”诺曼底说：“还真是十年一个风气，我们那段时候都对碟仙、笔仙这一类的东西感兴趣。”“现在的东方学院高中部也动不动研究神秘文化，我有个同学最爱说徐福路线，还有忍者军团。”

“徐福？”艾欧利亚听到了自己知道的名字，凑了过来：“是不是那个出海找不死药的人？”“对，就是他。”“我看过一本书，说他找到后自己吃掉了。”“还有这本书……”穆和诺曼底同时发憷。“你们说的忍者是什么？”艾欧利亚兴致来了，继续问。穆没想到艾欧利亚会突然加进来，转念一想这样也不错，顺水推舟地说：“按照西方的理解，是古代日本的一个兵种。”“日本？魔铃就是日本人！”艾欧利亚更来劲，挤过来说：“你们多说点！”

“我知道的也不多。”穆摇摇头，诺曼底友好地对艾欧利亚讲解了神秘的日本武士，艾欧利亚听得津津有味，最后问：“也就是说，他们像西方骑士那样，早就消失了对吗？”

“不对。”一直画图的阿布罗狄突然插嘴了。

“啊？”

“你们听没听过日本古贺财团？”阿布罗狄抬起头，有意无意地扫了诺曼底一眼：“据说那个财团仍有古老的忍者。就像欧洲现在仍有神秘的圣骑士团，意大利有黑手党，拉美有原住民祭典，这些东西只是隐蔽了，并没有消失。”

“你是怎么知道的？”一直在角落喝酒的汤姆大叔突然开了口，阿布罗狄看了他一眼说：“无可奉告。”又继续画图。穆对汤姆大叔道歉说：“不好意思，我们的学习部长不太爱跟人打交道。”“他是不爱跟男人打交道。”米罗接口。

汤姆放下酒杯，一张黑脸满是皱纹，他直直地看着阿布罗狄：“能说出古贺财团的人可不简单，你知道什么？”阿布罗狄充耳不闻，撒加不悦地转着笔：“阿布罗狄，对长辈要有礼貌。”阿布罗狄这才不情不愿地转过身：“我在网上查到的。”

“哪个网能让你查到这么秘密的事？”老人雷电一样的目光盯紧阿布罗狄，阿布罗狄觉得自己手心出了汗，仍旧不紧不慢地说：“我自然有方法。”穆打圆场说：“阿布罗狄精通电脑，他可以查到一些别人查不到的东西。”

“解码专家？”老人问：“你的服务名是什么？”

“解码专家”是二十四世纪著名黑客的代称，这些黑客能够盗取各种绝密文件，同时为客户提供保密服务，服务名就是这些黑客的个人ID，这种个人隐私被老人大咧咧地提问，阿布罗狄又沉默了。半晌才说：“哥德堡玫瑰。”

撒加的笔差点没握住，愕然地看向阿布罗狄的后背，阿布罗狄似笑非笑地看着老人：“您听说过？”老人点点头：“原来是哥德堡玫瑰，你马上帮我查个东西。”

“……”别说阿布罗狄，连米罗等人都想打翻这个没礼貌的老头。卡妙拿出自己的掌上电脑，简单地搜了一下，围着他的几个人咂舌：“阿布罗狄，你排名这么靠前！”

“马上来这边查。”老人站起身，看了眼不情不愿的阿布罗狄，冷傲地说：“不会让你白查，你有什么想知道的事，我也会告诉你。”

“我想知道的事你未必知道。”阿布罗狄沉下脸。

“你想知道的事总有一件我会知道。”

“你是谁？”阿布罗狄和老人对视，迪斯在旁边插了一句：“你不会就是那活见鬼的联特调成员吧？”

“没错。”

全体人员呼吸停滞三秒钟，老板娘磨着牙说：“你这不是要把我们也拖下水？我必须要求换搭档。”

“我忘了，对不住。”老人的声音冰天雪地，没有半点诚意。

屋内的气氛僵硬，撒加也放下笔，对老板娘说：“这样说的话，我们也算是相识，听说我们雅典学派里也有联特调的人手。”老板娘摊摊手：“联特调成员各有各的任务，雅典学派的事我们不知道。”“那汤姆大叔说的话就不对了，我们想问什么再清楚不过，你们不知道，阿布罗狄也不用义务劳动了，阿布罗狄，坐下吧。”阿布罗狄听话地继续画图。

“而且，”艾欧利亚回过神怔怔地问：“你们联特调有什么事不知道？为什么要找阿布罗狄帮忙？”

“联特调没有那么神奇。”诺曼底似乎已经接受了现状，继续擦酒杯：“我们的上司大概有办法接触有限的绝密文件，普通调查员更多时候要靠自己。”

“你们的身份被知道，不会被组织处罚？”亚尔迪问。

“不会，我们是‘诱饵’，也就是可以公开身份的联特调成员。”

“诱饵？”

“所以阿布罗狄同学可以考虑与汤姆大叔合作，他有丰富的情报网，有些隐藏的黑街的内幕，网上是找不到的。”老板娘转了话题，活像推销员，笑容满面。米罗问：“是不是我们可以一人一个问题？”“你的确是商人之子，但我们小本生意，坚决不可以！”“那半价……”“等价！”

“我很好奇，什么样的人可以加入联特调？”这次提问的是撒加，老板娘仔细地看了撒加一遍，赞叹道：“不愧是‘欧洲之星’，很有大将之风。你这样的人，我们联特调绝对不要。”

撒加有些意外，老板娘接过诺曼底递来的果酒，又打量其他人，“你们中的大多数人，都不符合联特调的要求。”

“喂喂，这也太瞧不起人了，我们是智商不够还是战斗力不够？”艾欧利亚不服气。

“智商不知道，战斗力肯定不够，我们三个中的任何一个都能对付你们十一个。”

老板娘轻描淡写，艾欧利亚和米罗首先跳了起来：“什么？”

“你们如果不信可以试试。”诺曼底插嘴：“我来当陪练，你们十一个一起上。”

“你不行。”老板娘抬手阻止：“下手没分寸，伤到他们怎么办？”又看了眼雅典学派众人：“我今天很累，也不想动手，汤姆大叔……”汤姆大叔哼出一个不屑的冷笑，艾欧利亚和米罗血都热了，迪斯奇怪地在修罗耳边低语：“有比武的场合，你不是一向第一个冲出去？”“打不过。”“什么？”“别招惹联特调，画你的武器。”修罗低声说。

“艾欧利亚，米罗，别闹了。”撒加将二人按到椅子上，又问老板娘：“究竟加入联特调需要什么条件？”

“条件很多，第一个条件你们就不够格。”老板娘喝了一杯酒，放下杯子：“你们想当看不见的人吗？”

“看不见的人？”

“多数人都想把自己的名字写进历史，就拿撒加会长来说，你是希望做一个光芒万丈的领袖，让后世的人看到你的名字就觉得向往；还是愿意做更多的有用的事，世界上却没有一个人知道你是谁，也永远不会知道是你做了这些事。”

“我想我没有那么高的道德境界，我更愿意以前者做为人生目标。”撒加回答得很快，也很老实。

“这和道德境界无关，只是一种人生选择，没有高低之分。”老板娘接过第二杯酒，艾欧利亚说：“也不能一概而论吧？不是所有人都要留下名字的！”老板娘平和的目光停在艾欧利亚英气勃勃的脸上，像母亲一样谆谆善诱地说：“那我再打一个比方，你踢足球，为了希腊队的胜利，你愿不愿意只当陪练，别人上场的时候你坐在下面看，别人进球的时候你得意地想这是你想出来的战术，别人功成名就有了自己的俱乐部的时候，你还拿着微薄的薪水？”

“我为什么要这么做？我有实力，当然要上场踢球！”

“你觉得那些世界冠军的陪练，真的比世界冠军差吗？他们为什么做陪练？”

“……”

“联特调的调查员就是如此，即使救了人，被救者也不会知道——当然，如果杀了人，被杀的也毫无头绪。因为多数调查员没有名字、没有国籍、没有身世，他们就像基木一样埋在地底，即使挖出来，也是不成形的骸骨。所以我说，他们是‘看不见的人’。”

见众人面露不解，诺曼底加了一句：“不要以为调查员是机器，他们也会工作、恋爱、成家，但他们真正做着什么，任何人都不知道。”

“这么说，”沙加冷冷的声音插了进来：“联特调成员都是具有高尚情操的人道主义战士？我看未必。”

“我承认我的比喻不恰当。”老板娘微笑：“联特调成员的薪金自然是常人不能想象的，作为一份工作，它充满各种诱惑力。很多成员看重的是这个组织的优渥条件。比如，”她又看艾欧利亚：“‘星空大扫除’这种事，如果你是联特调的成员，借助组织的力量，不到半年就能全部完成，甚至花不了你多少时间。”

艾欧利亚一脸意外，想到自己做的事联特调的人早已调查的清清楚楚，又有些不舒服，倔强地说：“我还是觉得自己亲手做更好。”老板娘宽容地笑笑：“因为你们还都是孩子。”“既然如此，你们为什么不做？”“我们没精力做这种小事。”见艾欧利亚不服气，老板娘递上一杯红酒做为安抚：“英雄主义加理想主义不是我们推崇的，我们更关心用最小的牺牲换取最大的成果，所以我说你们不能加入联特调。”

“看来真正的联特调和我们理解的有很大偏差。不论怎么说，能够认识也是好的，阿布罗狄，你帮汤姆大叔查一下资料吧，我们不能白喝人家的酒水。”撒加很有风度地结束了谈话，对阿布罗狄使了个眼色，阿布罗狄终于站起身，跟汤姆大叔走进隔壁的房间。

“这个人情卖得可真大。”老板娘感叹了一句，艾欧利亚嘀咕：“什么人情，现在想问什么也不敢问了，谁知道你们联特调会调查什么。”“所以我们还是谈论武器吧，穆学弟，我们先来谈谈你这个东西。”穆看着诺曼底的笑容又觉得有点发毛，一串念珠突然砸在诺曼底手上，沙加说：“劳烦改造一下这念珠，把能加上的都加上。”

“哦！”诺曼底眼前一亮，连忙走到沙加跟前，毫无疑问地碰了一连串钉子。自来熟的艾欧利亚拉住老板娘讨论什么样的武器适合自己，卡妙站到架子旁，把架子上的工具一件一件盯着看。艾俄洛斯问撒加：“你要什么武器？”撒加晃晃手腕：“这个手表就可以，你呢？”“大老婆任何时候不能扔下。”指指腰间的手枪。两个人自然地坐在一起，喝着吧台上的酒，艾俄洛斯说：“你最好让他们重新做一个手表。”“重新做？”“对，比如定位系统在游戏里是无效的，不如装入其他功能。”“有道理，那多加一点工具吧。”“表带也可以装东西。”“你的枪要改造吗？”“不要，老婆不能随便改。”

只聊了几句话，久违的亲密感油然而生，两个人不好意思地笑了一下，同时拿起酒杯一口气喝光，把杯口亮向对方，算是正式和解。另一边的艾欧利亚偷偷翻个白眼，又吐了吐舌头。不论如何，集体行动前先解决内部问题，是件好事。

说起来，这是本届雅典学派第一次正式的、齐心协力的集体行动，艾欧利亚忍不住露出笑容，又喝了一杯酒。

那边诺曼底虽然看到美男就眼花，工作起来却一丝不苟，武器的每项性能都要反复询问，一边画图确定，一边提出自己的修改意见，甚至会细心地问武器外表需要涂什么颜色，如此一来耗时更多。阿布罗狄从隔壁的房间走出来，诺曼底才确定六张设计草图。一直忙到半夜，雅典学派才离开异形礼品店，阿布罗狄首先对穆说：“不好意思。”穆摇头：“这种情况什么也不能问，还是谢谢你。”“其实也不是不能帮忙，不过撒加在，不太方便，把他电话给我，下次有机会帮你搞定。”

两个人说话的声音虽然小，刚好在后面留意他们的撒加却听得一清二楚，他上前一步抓紧阿布罗狄的胳膊问：“我在你不方便？解释一下？”“没、没什么。”撒加盯住阿布罗狄讪讪的脸，嘴角随意地扬了扬，对众人说：“别回公寓了，今晚去学校。明天一早又要工作。”

话音刚落，一片哀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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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的工作依旧量如海重如山，更多的游客涌入校园，又加上戏剧节开幕，校园成果展示，有比赛的学生干脆穿着戏服接待宾客，等到校门终于关闭，所有学生人仰马翻，晚上拖着残骸瘫在帕拉斯表演大厅的椅子上，一边吃零食，一边看舞台上的表演。

比赛场次由抽签决定，抽签经常产生戏剧性效果。当晚参赛的正是G、H两班的《罗密欧与茱丽叶》和E班的《罗密欧与茱丽叶》，G、H两班导演与E班班长早已势同水火，天天叫号，此时导演手中一部几百年前的巨大的手机，班长怀中抱了柄长长的日本武士刀，以他们为中心，方圆数个座位无人接近。日本导演同学皮笑肉不笑地说：“跑到虚脱不要紧，我会及时为你拨打急救电话。”E班班长姑娘嘴巴咧到不自然，从牙缝间吐出一句话：“是男人到时候就果断切腹，否则就别做男人！”这句话含义深远，周围的男生听得浑身颤抖。

雅典的高中生们也都来看戏凑热闹，考虑到舞台剧戏服布景的成本，西红柿不再提供，节目单仍用电子板，加隆带着手下们坐在后排，电子板提示，因为是初赛，每个班只需要演一个场次，加隆看着板子上出现的演员名单，百无聊赖地啃着水果，问美人鱼：“为什么我们要来看这个东西？”美人鱼将食指竖在嘴唇前：“嘘，嘘，要开幕了！是巴里安要来的，听说E班的茱丽叶是他新交的网友！”

“新交的网友？那不是又要失恋了？”

在波士顿学生会中，风纪司主管巴里安最大的愿望就是交一个女朋友，他通过各种渠道认识女性，可不知为什么，面貌颇为英俊的他总被女性拒绝，这件事被加隆戏称为“波士顿商学院高中部三大难题•之一”，还画了多幅漫画贴在论坛上冷嘲热讽。近日最大的趣闻是加隆拍的一段视频，内容是学生会去看著名马戏团的表演，表演后，斯基拉和巴里安提着礼物去了后台，斯基拉把几大盒新鲜肉脯送给跳火圈的狮子，狮子对他露出亲切的“笑脸”，配合地与他合影留念；巴里安把几大束花送给训狮子的美女，美女对他露出亲切的笑脸说：“对不起，你看起来像个好人，但我们不合适。”

巴里安屡战屡败，屡败屡战，当晚又在自己的网友中查找没见过面的女生，列表中赫然有位雅典娜公学院高中部女孩，此女是高一E班班花，没有男朋友，和巴里安聊过三四次，打游戏时一起做过一个任务，是可以发展的对象。当下巴里安开展情诗攻势，天天给佳人贴古今希腊内外著名情诗，功夫不负有心人，佳人终于给巴里安发来一条消息，说5月28日晚7点，她会在高中部帕拉斯演出大厅当女主角，欢迎前来观看。

“答案只有一个，她是群发。”美人鱼一针见血，巴里安却坚信佳人是在邀请自己见面，生拉硬拽着学生会的同伴一起来到帕拉斯表演大厅。加隆、克修拉等人根本搞不清楚状况就坐上了观众席，巴里安吹个口哨说：“你们知道吗，她的真名就叫茱丽叶，茱丽叶演茱丽叶！等一下你们帮我看看，她是不是特别适合我？”

“你看好，E班是下一场，现在要开始的是G、H班。”

“米罗部长反串茱丽叶？真期待！”

“艾尔扎克，你的老师演罗密欧？”

“是呀，没想到能看到老师演戏，谢了巴里安，不然就错过了。”

“E班演出人员没有撒加会长和阿布罗狄学部，真可惜。”美人鱼闷闷地说，加隆“呸”了一声：“我才不想看见他！”

剧场环形幕布拉开，月光灯朦朦胧胧透过布景的树枝，音响中传来逼真的虫鸣，夏夜的宁谧气氛中，有个半凸的古典阳台，阳台上站着一位光彩照人的大美人。

“啊啊啊啊啊啊！”巴里安指着舞台尖叫，加隆、狄蒂斯、隆奈狄斯等人同时把手中的零食塞进他的嘴巴，外交司总管斯基拉急中生智做陶醉状说：“不愧是雅典娜公学院！从来没有见过这么美的茱丽叶！”满场不满的观众转怒为喜，继续看舞台上的演出。

“你能不能不要这么丢脸，不要这么丢脸，不要这么丢脸！”美人鱼抓住巴里安碎碎念，一眼看到贵公子华丽装扮的卡妙出场，眼睛变成心形：“其实卡妙部长还是很帅的！”

“会长，你骗我，你骗我，你骗我，你骗我，你骗我……”巴里安终于嚼完嘴里的食物，在座位下拉住加隆的腿，悲愤地碎碎念，当初加隆曾拿着一个美女的照片，说要给巴里安介绍，巴里安催了数次，加隆都说“她最近没空”，直到今夜，巴里安才知道那个美女原来是对头学校的文艺部长！

“闭嘴！”加隆看着舞台上一本正经说着肉麻台词的卡妙和支着腮帮做天真状的米罗，有什么念头正在头脑里成型，巴里安更加悲愤：“会长你骗我、你骗我、你骗我、你骗我、你骗我、你怎么可以骗我……”美人鱼一手扶住额头一手握紧拳头小声骂道：“闭嘴啊，别人会以为会长把你甩了！我们学校的形象啊！”苏兰特默默离开座位，坐到较远的奥路菲和尤丽狄斯身边。

“会长的形象……”加隆扬起唇角，露出一个鬼兮兮的笑，低头和蔼地拍拍巴里安的肩头：“巴里安，你别哭，你不是还有那个班花网友？不如我陪你去见她，帮你说服她好吗？”

“啊？”

“她现在一定就在后台准备演出，你过去给她一个惊喜，加深她的印象，我会在旁边替你说好话，怎么样？”巴里安感激得连连点头，忘记了他刚刚错失的恋情，拿起准备好的大捧玫瑰，跟随加隆偷偷出了观众席。斯基拉扯扯狄蒂斯的头发：“别看了，跟过去。”“可是，卡妙部长和米罗部长——”狄蒂斯对台上的帅哥“美女”恋恋不舍，艾尔扎克说：“你不想看巴里安表白？”狄蒂斯果断地起身猫腰，跟着斯基拉等人前往后台。就连接到手势的苏兰特也小声告别奥路菲，跟同伴们一起看热闹。

舞台有三面入口，后台也就分成三个，休息室更多，E班的学生们正在忙碌地准备服装，核对布景，抓紧最后的时间对台词练动作，连撒加都在帮忙抬灯光设备，阿布罗狄拿着大画笔对布景做最后的补色，看到加隆等人进来，E班的学生们有点意外，撒加冷淡地问：“你来做什么？”

“我来看看哥哥的班级，各位同学你们辛苦了，看来你们一定能拿第一！”学生们见加隆一脸灿烂笑容，也友好地回应：“托加隆会长吉言！”

加隆不理会警惕地瞪着自己的撒加，径直走向已经化好妆，坐在妆镜前的美丽茱丽叶，绅士地行个礼：“真是一位美女！”

“谢谢夸奖。”雅典娜公学院高中部的班花们各个都有众多爱慕者，对各类殷勤早已见怪不怪，加隆说：“我们学生会有个帅哥一直想要对你表白，等一下能赏个脸一起吃饭吗？”“学生会？”班花茱丽叶的大眼睛很灵活，一眼瞥见一个波士顿商学院的学生抱着一大束玫瑰，紧张得全身发抖。

“巴里安，你过来打个招呼！”

巴里安习惯性地吹个口哨，茱丽叶站起身，想要握手，看到巴里安呆滞的眼神，僵硬的四肢，扭曲的笑容，不由退了两步。

“他只是有点紧张，这束花是他送给你的，”加隆说着抽过巴里安怀中的花，放到班花怀里，又吹了个口哨，一只雪白的猫头鹰飞过来停在他手上，加隆飞快地把猫头鹰塞进美女和花束中间说：“这只可爱的鸟做为我们学生会的见面礼。”

猫头鹰一头栽进美女胸口，差点喘不过气，扑腾着翅膀想要逃命，班花吓得大叫，撒下手转身就跑，又踩到了曳地的长裙，正跌进舞台使用的彩色羽毛和花瓣中，布景这时也砸了下来，不到一秒，美丽的茱丽叶被油彩蹭得五光十色。

化妆师发出尖叫，道具组发出尖叫，正在练剑的演员发出尖叫，撒加提着拳头走向加隆，阿布罗狄给班长打了紧急电话。

班长同学和G、H班导演一样，对胜利无比笃定，连后台都不去，一定要在观众席上见证对方的失败。突然收到电话，她脸色大变，急匆匆奔向后台，只见花里胡哨的茱丽叶惊魂未定，头发上脸蛋上的油彩洗也洗不掉，根本来不及处理，看来这出戏演不了了。班长拔出刀指向正和撒加对打的加隆：“你、是、G、班、派、来、的？！”

“这是个不幸的意外！”加隆以十二万分的真诚对班长说：“我愿意弥补一切损失！”“你弥补得起吗！我们班要输了！”“我有办法让你们赢！”“什么办法！说！赢不了明年今日就是你的祭日！”

“让撒加演茱丽叶！”

现场空气冷冻三秒，加隆笑眯眯地用手指夹住锋利的武士刀，放到一边：“听说戏剧大赛的结果由投票决定，演员至关重要，现在演出的班级靠男扮女装吸引眼球，雅典学派首席和文艺部长哪个更有看点？这是不言而喻的。而且以撒加的长相，演一个茱丽叶不在话下，他简直毫无瑕疵！”——加隆这辈子大概也没想过自己会夸奖撒加，用极尽真诚的语气。

“说得好！”旁人还在发愣，阿布罗狄首先热烈拍手：“会长有什么事搞不定呢？不要担心服装，我去向米罗借他的戏服，大小也差不多不是吗？”撒加本来狠狠地瞪着加隆，此时狠狠地瞪向阿布罗狄。班长同学的脑子转了又转，其他同学都在说：“听起来有道理。”“会长的话，的确吸引眼球。”茱丽叶也说：“我这个样子肯定不能上场，不如就这么办？”阿布罗狄和加隆一起推销：“而且你们别忘了，撒加从小到大没拿过第一以外的名次，只要他上场，谁能阻止我们的胜利？”两张笑脸加在一起，颇有说服力，撒加暗暗发誓今晚不但要大义灭亲，还要清理公寓门户。

“那就这么决定了！”班长拿武士刀指着撒加：“麻烦撒加会长马上化装上场！”撒加退了两步、刀逼近两步，他说：“有话好说，先把刀放下……我连台词都不会，你确定要我演？”班长姑娘拧起眉头，茱丽叶说：“反正G、H班刚演完，台词观众心里都有数，我们来个无声剧场吧！只放背景音乐！所有演员不说台词！”

此时无声胜有声，似乎，也只有这一个办法了。

撒加看到一步步逼近自己的化妆师，又看到加隆和阿布罗狄不怀好意的笑脸，一向临危不惧的他突然汗毛直竖冷汗直冒，简直想大喊救命。一旁的罗密欧突然说：“等等，这样也不行吧？会长比我高。”班长姑娘这才注意到一个关键问题，撒加比罗密欧高出一个头。

死里逃生，撒加连忙说：“就是这样，还是找个女生演茱丽叶吧！”“可是没时间去找戏服，只能借他们班的，女生怎么穿……”

“有了！”班长姑娘握紧刀，刀尖对准撒加的鼻尖：“会长同学，你演罗密欧！”

“什么？”

众人还在错愕，刀尖转向阿布罗狄的眉心：“学部，你演茱丽叶！身高正好，就这么决定！”

“啊？”阿布罗狄呆滞。

撒加忍不住幸灾乐祸：“这才叫自作自受，活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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帕拉斯表演大厅舞台中央，环形幕布密不透风，导演同学斜着眼睛看班长姑娘：“你们班是不是太无耻了？服装要借道具也要借！”班长姑娘嘴硬说：“发扬同学爱是高中部的校训，何况那些东西都是文艺部的，人人都有使用权！”“什么！真是岂有此理！”

坐在前排的米罗满面笑容，转过头说：“导演，不要计较这些小事，我们愉快地看戏吧！”导演以为米罗胜券在握，一时安静下来，米罗两只手揉着笑得发疼的肚子，想起刚才阿布罗狄来后台借服装的情景。

“麻烦文艺部长，把茱丽叶的服装和你们班的舞台布景借用一下。”

“开什么玩笑！你们班没有吗？”

“我们班出了点意外，服装和布景坏掉了。”

“所以就跑到我们班吗？而且茱丽叶的服装你们的女演员也穿不了吧？”

“现在换了一个男演员。”

“谁？”

“……”

“你？”

“……”

阿布罗狄的表情太精彩了，米罗真后悔没有拍照留念！终于有个人陪他一起丢脸，不，是比他更丢脸！卡妙在一旁说：“别笑了，马上开场。”米罗坐直身体：“一路走来，我听到几百句夸奖，说艺部财部是绝配！”“……”“想不到你平时冷冰冰，到了舞台上倒是挺深情款款的。”“闭嘴。”

正说着，幕布打开，同样的灯光，同样的布景，同样的茱丽叶背影，满场观众莫名其妙地说：“怎么回事？一模一样？”导演同学唠叨：“无耻无耻太无耻了！拾人牙慧是得不到认同的！”班长姑娘阴笑：“拾人牙慧？你可要看好了——”

舞台上的茱丽叶缓缓地转过头，灯光斜斜地打在他光洁的脸上，全场观众刹那间屏住呼吸，随即爆发尖叫：“学部————！！！”

一时间，所有人都下意识掏出DV和手机，不要命似的按快门，导演同学看得两眼发直，班长姑娘晃晃怀中的刀：“你要不要提前自裁啊？”米罗也看得一愣，半晌回不过神，卡妙看看台上的阿布罗狄，又看看米罗，貌似非常遗憾地连连摇头，米罗握紧他的肩头使劲晃：“你这是什么意思！”

雅典学派其他成员都坐在前排，他们本意是来看米罗和卡妙的热闹，没想到第二场站到舞台上的人竟然是阿布罗狄，这伙人大声议论（现场太吵了）：“这到底是怎么了？”“也许他可以不用当男性公敌了，改当男性梦中情人……”

也难怪学生们尖叫，米罗的茱丽叶美则美矣，一来是由化妆和演技打造，二来气质强硬；而阿布罗狄本身就有中性的长相和气质，此时轻盈地靠在阳台上，如梦似幻，看得人心醉神迷。

直到惊叹声慢慢平息，罗密欧终于从另一个入口登台。

“罗密欧出来了，怎么穿着这么大的斗篷，还带面具？”“摘面具了，摘……”

“会——长——！！！！”

在罗密欧摘掉面具的刹那，帕拉斯表演大厅的分贝量几乎能传达到平流层，震下正在行驶的飞机。

********************************

深夜双子宫中，回荡着惊天动地的笑声。

“各位……哈哈哈哈……听我说……哈哈哈……我们应该把动物……哈哈哈……带到学校……哈哈哈……交给……哈哈哈……生物组……哈哈哈……”亚尔迪一边说话一边捶桌子，迪斯在那边一边狂笑一边拍墙壁，除了撒加、阿布罗狄、卡妙、沙加，勉强维持仪态的穆，所有人都在大笑。

“快看……哈哈哈哈……网上……”艾欧利亚打开电脑：“要求……哈哈哈……决赛要……哈哈哈……有声演出……喂，你们来看剧照！”

撒加和阿布罗狄含情脉脉的对视照已经传到了校园网首页头条，卡妙在一旁说风凉话：“觉得不爽可以黑掉。”阿布罗狄沉默——他黑掉校园网，撒加会黑掉他。

在众人放肆的笑声中，撒加和阿布罗狄同时回忆那个舞台，撒加不肯穿别人穿过的戏服，所以披了个巨大的斗篷，阿布罗狄穿了精致的女装，引起一阵口哨；穿斗篷的撒加没法爬上阳台，阿布罗狄干脆跳下来，引起一阵喝彩；两个人站在舒缓的音乐中对视，嘴巴一张一合做出读台词状，下面有人高喊：“说不出话就KISS吧！不要害羞！”——声音是加隆、米罗、迪斯……随即有上千人应和。直到灯光灭掉，幕布合拢，场外观众还在鼓噪。

撒加出场后第一件事是寻找加隆，加隆早跑了，托米罗转告：亲爱的哥哥，我一定来看决赛！

阿布罗狄出场后的第一件事是换衣服，一边喃喃对自己说：“这是噩梦，是噩梦。”

然后，全班人的笑脸出现在二人面前，班长姑娘说：“顺利通过预赛！我们一致决定，决赛仍由你们主演，这是剧本！”

双子宫的大笑还在继续。

“我们……哈哈哈……会长……哈哈哈……演小白脸……哈哈哈……很合适！”

“阿布罗狄……哈哈哈……你比米罗……哈哈哈……漂亮！”

“够了！谈一下明天的工作！”撒加拿起钢笔和资料，众人仍笑得上气不接下气，好不容易止住笑声，米罗和迪斯又开始搭档重复舞台动作，米罗做出拥抱，指天画地，陶醉等夸张的动作，迪斯在旁边说：“会长竟然能做出这种动作，哦，我真是不敢相信！”修罗加了一句：“不成体统。”

“明天的工作，”穆打断众人说：“最主要的是瑞典的罗森外相。”

“他到底要来这里做什么？”

“加派人手保护罗莎琳公主吧。”

“他不敢在高中部做什么。”

“我担心的是，副会长不会要做什么吧！”

“沙加！”

“我不会在自己的学校做什么。”

“明天一整天跟着我！表现好的话我奖你一包烟。”

“……”

“分我一半，别忘了，怎么说我也是你的烟草老师！”

罗森亲王来访的目的，雅典学派讨论了足有一个钟头，仍然不得要领。

第二天的会面却出奇顺利。

撒加和穆出面迎接大名鼎鼎的外交家罗森，在瑞典三大亲王中，库斯塔为人暴戾，经常在各国做军火交易，臭名昭著的瑞典秘警机构又由他一手成立，他被瑞典人称为“海盗亲王”；米尔格兰姆亲王为人油滑，掌握着瑞典的财政，被称为“商人亲王”；而罗森亲王文质彬彬，是世界公认的优秀外交家，曾一再化解瑞典的外交劣势，被称为“外相亲王”。

罗森亲王刚过半百，做为一个政客，仍处于黄金年龄，他有瑞典人英俊深邃的面孔，又有王族高贵的气质，还有常年修炼的外交家的风度，这一切使他看上去宜人悦目。寒暄过后，他开门见山地提出此行的目的：“希望能见到我的侄女——罗莎琳公主。”

撒加早已和罗莎琳取得联系，公主也有意与自己的叔叔见面，穆与几位瑞典客人会谈，瞬代表学习部接受罗森亲王赠送的学术资料，气氛好得诡异。

“请罗森外相随我来，公主正在E区入口的小广场等您。”

森林区入口处有几个半环形小广场，穿着制服的罗莎琳公主正坐在石凳上翻一本有声杂志，手指点到的内容会自动播放到耳塞中，侍女格拉黛丝就在不远处，警惕地注视走上前的罗森亲王。

“罗莎琳。”悦耳的男音，像化在空气中的清茶。

“叔叔。”罗莎琳抬起头，双手将腿上的杂志合拢，放在身侧的椅子上，罗森说：“不用起来，你坐着，我们聊聊天。”说着，坐在罗莎琳身侧。一老一小如尊贵的王族画像，赏心悦目。

“罗森叔叔，您来探望我？”

“嗯，你似乎过得不错。”

“是的，我过得很好，希望叔叔您也一样。”

“罗莎琳，想回瑞典吗？”

“？”

“想拿回属于你的王位吗？”

风吹过来，罗莎琳感觉不到清凉，一时间，两个人坐在长椅上沉默。

*******************************

阿布罗狄调整护目镜上的按钮，没有人知道他在看什么，过往的学生想要跟他打趣，说起昨晚的茱丽叶，却见这位平日从容优雅的学习部长快步奔向物理楼。

“这里应该可以……”阿布罗狄咬住嘴唇。物理楼最高层是天体观测台，但在观测台顶端，有个布满风向标和风车的巨大天台，这也是学习部的研究基地之一，为了防止发生意外，这个天台不对校内学生开放，只有学习部的相关负责人和学生会高级成员才有钥匙。

乘电梯到了三十五层，限时开放的天体观测台上空无一人，阿布罗狄穿过大厅，走到通向天台的楼梯间，脚步一滞。

“米罗……卡妙……”阿布罗狄没想到米罗和卡妙会一左一右站在门口，他不动声色地问：“你们怎么在这里？”

“不如说说你为什么在这里？”

“来透透气。”阿布罗狄微笑，米罗搭住他的肩膀：“不如我们一起去坐坐？”“好啊，走吧。”

“别胡闹了！”卡妙沉下脸训斥：“就连沙加都知道不能在学校惹事！”

“沙加是沙加，我是我，而且我怎么会惹事？”阿布罗狄甩开米罗的手，卡妙说：“你能不能听一句别人的话？”

阿布罗狄平静地回答：“让我听话不是不可以，但你们以什么身份干涉我？亲人？我们没有血缘；恋人，很明显不是；朋友？我们还没退到那个层次吧？”

米罗冷笑：“你撇得可真清楚，这么说我们是陌生人？”

“不是陌生人，我们很亲密，但却是和彼此人生无关的人，所以你们没有理由阻止我的决定——你们已经同时退出了我今后的人生。”

米罗还没说话，就听卡妙一声冷哼，上前几步，边走边说：“不是所有人都像美其司家一样惯着你的脾气，不如我今天就管教管教你。”一字一句，像浮出海面的冰棱，阴冷的眼神，绷紧的肌肉，让身边的米罗不禁打了个冷战。阿布罗狄面无惧色：“你要和我动手？”卡妙没作声，算是默认，米罗突然一把拉住卡妙的胳膊。

“放手！”

“让他上去好了。”

“什么？”不但卡妙，阿布罗狄的眼神也透出不解。

米罗懒洋洋地说：“阿布罗狄少爷说了，我们无法参与他今后的人生，不如识趣点，给他让路吧。”

“别胡说！”卡妙想要挣脱，却被米罗牢牢地抓着，米罗的眼神如高温火焰，看向阿布罗狄：“上去吧，你今天的话我每一个字都会记住。”

阿布罗狄似乎犹豫了一下，随即拉开门，快步奔上楼梯，卡妙被米罗拉得死死的，大声说：“你疯了吗？快放手！他右衣袖里有——”“不管有什么，都别管他。”

阿布罗狄已经推开天台入口的小门，他迅速调整着护目镜上的方位仪，“左边十五米……”转到一个风车后面，有一个小露台，正对E区广场。

阿布罗狄心头暗喜，刚要走上去，突然又停下脚步。

——撒加正靠着那个露台，低头看着什么，洁白的制服，深蓝的长发没有扎起来，被风轻轻吹动。

时间像是突然凝固了。

阿布罗狄脑子里闪过无数念头，听到声音，撒加抬起头，颇为奇怪地说：“你为什么会来这里？”

“我……”阿布罗狄不知如何回答，又伸出头，方位镜中，果然有两个人坐在小广场。

“不过你来的正好。”撒加说：“过来吧，我们对一下台词。”

“台词？”

“演出的台词，你难道都没看吗？”说着又低头看手中的剧本，阿布罗狄快步走上前，站到撒加身边，左手缓慢地伸向右衣袖。

“你怎么还不坐下？”

“稍等，我……”阿布罗狄估算着距离，调整精度，耳边突然冒出一句：“没想到会和你一起演出，这样也好。”

手一僵，阿布罗狄不由转过头：“好？”

“我不太想和女孩子同台，会有绯闻。”

“我的话，一样会有绯闻吧。”

“你没关系。”

“啊？”阿布罗狄的目光斜下方正是撒加英俊的侧脸，高挺的鼻梁贴着雪白的剧本，阿布罗狄心脏猛地一跳，撒加说：“有制约在，早晚会有绯闻。”

“原来如此。”不知怎么，心头有些空，又像被重重捶了一下，终于想到要转过头看小广场，长凳上的两个人却已经站起身，走进茂密的树林。

“你怎么还不坐下？”

“我……”阿布罗狄调整护目镜上的红外线装置，另一只手却被撒加一把拉住，整个身子跌了下去，正砸在撒加的腿上。

“虽然是一场话剧，我也不想输给别人，你不认真准备会拖我后腿。”

“你先告诉我一件事！”阿布罗狄坐直身子，不死心地看向小广场，早已没有人影，他一把摘下护目镜，声音不禁有点高：“你为什么会在这里？”

“背台词。今天除了罗森亲王，没有什么重要的客人，交给外交部就可以。”

“为什么要到物理楼？”

“……”撒加费解地看着阿布罗狄：“我平常就爱在这里看书，这里离双子宫很近。而且风车很高，影子可以遮太阳。”

“真的……吗？”

“你又为什么来这里？”

“我……”

“来怀念安裴学姐？”

阿布罗狄没说话。

撒加倒像是有些高兴，把手中的台词本塞进阿布罗狄手里：“既然如此，你应该更努力一点，不要整天想着歪门邪道。”又捏捏阿布罗狄的面颊：“别哭丧着脸。你看——”长手指指向对面的雪白风车，巨大的风车衬着湛蓝天空，半叶形的轮子正缓缓转动，安静地看着，心也跟着这美景静了下来。

“很不错吧？这么大的风车全希腊也没几个。”

“嗯。”

“难过的事虽然很多，但也总会有意外的惊喜，所以不能停下。”撒加双手支起脸颊，阿布罗狄没看过如此孩子气的动作，只听撒加继续说：“晚上这里更漂亮，你可以来看看。还有，”他放下手，侧过脸看阿布罗狄，用一根手指竖在唇前：“这是秘密，不要告诉别人。”

突然靠近的美丽脸孔，让阿布罗狄呆呆地点点头，却说不出一句话。

他的心似乎也有缓缓的风吹过，一点一点，一圈一圈，终于开始转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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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刚才上去的时候看到撒加在上面的？”天台小门的另一侧，卡妙轻轻将门掩住，米罗点点头：“对啊，不过撒加没看到我。”

“撒加怎么会来这里？”

“不知道，是巧合吗？”

“这也太巧了。”

“不要皱眉，这不是挺好的。”米罗拍拍卡妙纠结的眉心，见卡妙面带怒气，改为用手指揉：“你刚才说的话挺帅的，其实我倒想看看你怎么管教人。”卡妙一巴掌打掉他的手：“我不喜欢管教别人。”“你别去管教别人，管教管教我吧。”手臂移到卡妙耳侧，卡妙下意识退后一步，又一步，后背抵住了墙壁。

“别闹。”

“天气这么热，你却像冰激凌一样站在我面前，教教我，我该怎么做？”

“走开。”

“怎么走？这样走？”手指划在裸露的肌肤上，“还是这样？”另一只手抽出雪白的衬衫下摆，又抚摸晶亮的金属皮带扣。

“不要在公共场合发情，你——”卡妙手脚并用，依然挣不开，情急之下脱口说：“你以前和阿布罗狄——”

米罗果然住了手，“我以前和阿布罗狄怎么了？”

“……”

“只要你问，我什么都说。”

“我不想知道。”卡妙抬起头，样子看上去出奇恳切，“过去已经过去了，就算知道也不能参与。所以你也不用对我有什么好奇心。”

“卡妙，到底说多少遍你才信？”米罗抓住卡妙的下巴：“我不是猎奇，也不是心血来潮，没有早一点认识你难道也是我的错吗？”

“没有人说这是你的错！”

“既然如此，你不能因为我没参与你的过去，就把我排除出你的未来，这不公平。”

“我说的是——”

“你就是不肯相信我！”

“你哪一点能让人信！”

原本火热的气氛变为尴尬，卡妙放大的瞳孔缩了缩，似乎在后悔自己无意泄露的话，米罗咬牙切齿，拳头捏得咯咯作响，强忍住怒气说：“不如这样，你列一个清单，12345678，写清楚我做什么才能让你满意！”

卡妙头晕脑胀，米罗进一步逼问：“你有暗恋的人吗？”

“没有……”

“你有明恋的人吗？”

“没有……”

“什么都没有还不肯给我机会，你说你讲不讲道理！”

卡妙倒抽了一口凉气，怎么又成了他不讲道理！对这种连基本逻辑都没有的人，说再多话都是胡搅蛮缠，卡妙一把抓住米罗的手腕按下去，直截了当地说：“我说最后一次，我现在不想谈恋爱。”

“那你至少给个具体日期，什么时候谈？”米罗的眼睛眨了眨，又露出一副无赖的笑容：“恋爱可以延后，我们先谈点别的，比如……”双手又开始不老实。卡妙忍无可忍，一把推开他：“别闹了，你老实点，我就——”

“怎么样？”

“……，我教你变个魔术好了。”想了半天，终于想到这么一个办法。看米罗眼睛发亮，卡妙连忙走向电梯：“快点回去，今天有彩排。”

尽管不太情愿，米罗也知道不应该逼得太紧，他和卡妙的纠结不是一天两天，也不能妄想一天两天就能解决。就像迪斯说的“先把能抓的抓到手，扫除一切情敌，等他半辈子都用在你身上，你看他爱不爱你。”以及，“还不爱？那也休想爱别人！看谁耗过谁！”

还是有经验的人说话有道理，好过阿布罗狄那种高谈阔论。

两个人又跑到G班教室聆听导演同学的咆哮，米罗掏掏耳朵说：“导演，死心吧，会长风靡全校男生，阿布罗狄风靡全校女生，比票数，我们肯定比不过，不如我们直接吃庆祝饭，第二名也有不少奖金。”

“你说什么！你难道没有一丁点求胜意志吗？”

“反正当初说切腹的是你，和我们也没关系……”米罗早就腻味别人夸自己的女装扮相艳丽，现在有个阿布罗狄当替死鬼，他恨不得把冠军拱手相让。卡妙舍不得优胜奖金，但依照现状，获胜可能相当微弱，他只好拿出计算机，把“即将入账”项目上的一笔数额删除，导演的咆哮愈发凄厉。

胸前的徽章亮起，是全员通讯，米罗说了声“不好意思”，拉着卡妙找了个空教室，发起通话的人是艾俄洛斯。

“‘异形‘来消息了，武器已经优先开始制作，会分批送过来，还有，汤姆大叔说愿意为我们提供一条内部消息，你们要问什么？”

没人回答，艾欧利亚说：“谁敢问他们？穆，你敢吗？”

“坦率的说，我不敢。”穆苦笑，他只想迂回地取得一点消息，现在这个情况，任何提问都会引起对方的兴趣。

“要不我们问问哈伦威德•琼尼？”

“联特调知道的不一定有我们多。”撒加还在顶楼背台词，“谁有不相干的问题问一下吧。”

“没错，百万城市沉默这件事，联特调知道的我们都知道，也不用问。大家问不相干的吧。”

会长和执行者刚刚和好，最容易达成一致，撒加询问式地看向阿布罗狄，阿布罗狄摇摇头，最后亚尔迪说：“我一直想打听一件事，是巴西那边的，应该没什么关系？”

“快打听，别浪费机会！”

“我想知道前段时间的巴西大火的具体起因，还想打听一个人……”

“你单线跟我说吧，到这里。”艾俄洛斯终止通话，外交部部长私人办公室，穆握着暗下去的徽章，半天没有言语。他走到公共办公室，一个部员说：“部长，那个罗森亲王坐了不到半小时就飞回瑞典，他找罗莎琳公主有什么事？”

“应该是和谈。”穆打开电脑：“你们看，库斯塔亲王死后，米尔格兰姆亲王和罗森亲王一直在争菲利王子的监护权，最近米尔格兰姆亲王打赢官司，罗森也许想要联合罗莎琳公主和他抗衡。”

“罗莎琳公主会答应吗？”

部员们议论纷纷，珍妮叹了口气：“虽然我们也算见过大大小小的世面，可想到罗莎琳公主，又觉得自己小巫见大巫，实在没什么可炫耀的。”

“说得对，我们毕竟是高中生。”穆握住茶杯，电脑正在滚动今日的任务，他又说：“准入证的时效顺延两天，这件事大家都知道了吗？”

“知道了！不是说网上有多人留言，一定要看戏剧大赛的复赛和决赛！”

“其实他们是来看会长、学部、财部、艺部的吧……”

“我觉得部长他们班的其实更好，但比起抢风头，他们不是对手。”

“大家继续忙吧。”穆喝了一口茶：“从明天开始，只有准入证客人能进来，估计也只有雅典高中生，我们把感谢信发完，就可以聚餐休息一下。”

“部长，我们的感谢信是不是发得太多了？不但来的人要发，没来的也要发……”

“礼多人不怪。”

正说着，有人发出诡异的声音：“部长~有人找！”

“哪位……”穆站起身，正看到沙加走了进来。

“副会！”部员们也站起身打招呼，有人打趣：“副会来找我们部长有事？”

“嗯，找他约会。”

“……”忙碌的外交部静静悄悄，众人吞了口口水，谁也没敢说话，就连穆也呆愣地看着沙加，沙加环视一圈，“开玩笑呢。”

“……”办公室沉默，沙加对穆说：“明晚八点，你出来一下。还有，请外交部给我一张临时准入证。”——临时准入证是为临时客人准备的限时身份卡，只有外交部能够颁发，会长、副会长、执行者可以直接领取。

穆翻开抽屉，拿出一张蓝白绿的卡片，在仪器上完成扫描，扔给沙加。见沙加出去，机灵的外交部部员立刻说：“部长，还有十分钟，你要去西门等候丹麦王储，托尼他们已经赶过去了！”

“好。”穆大步迈出办公室，在门前数面等身衣镜前前后打量一下自己，这是外交部部员出门时的必备步骤。仪容无碍，穆才走出去，沙加就在前面打电话。

是不是该打个招呼，问一下明天有什么事。

这样想着，穆加快脚步，远处突然传来一个女音：“沙加！这里！”看过去，是格拉黛丝扶着罗莎琳公主，沙加走过去说：“正要找你们。”

还是先别打招呼了。

穆掉头走向校门，连迎面走来的艾俄洛斯和亚尔迪都没察觉，亚尔迪的大手掌在他面前晃了晃：“外交部长同学？您生病了吗？”

“我没事！正在温习资料！”穆连忙把五官调整到外交部标准微笑尺寸，艾俄洛斯好奇地问：“你要去接谁？”“临时申请的客人，丹麦的阿斯嘉特王储。”“又是北欧的？”“是啊，而且都是临时申请。”穆耸耸肩膀，“你们想不想看看王子长什么样？”

“其实我更喜欢看普通人，公主王子，还是放在书里看吧。”亚尔迪对罗莎琳心有余悸，和王室成员打交道，他十万个不乐意。

穆本以为北欧王储都像罗莎琳一样，八面玲珑，长袖善舞，没想到年纪轻轻的王储竟是个斯文腼腆的人，说话非常客气。北欧王室虽然亲民，但基于北欧人的个性，瑞典、丹麦、挪威等国的王子公主们遥远神秘，各个热情不足，就连罗莎琳这样一个娇俏的女孩，也带着刀锋似的锐气。眼前这位王子的笑容，不啻斯堪的纳维亚阳光般珍贵。

王子带了两个保镖，几乎寸步不离，他和穆在校园闲逛，寒暄几句，急切地说：“穆部长，我想见住在贵校的罗莎琳公主，您能不能帮这个忙？今后我一定有所回报。”

穆没想到他会提出这个要求，所有外交事务都需要一定程序，这位王子如此唐突，让穆有些为难。他心平气和地说：“王储是敝校的贵宾，我也希望尽量满足您的心愿，不如这样吧，我首先联系敝校会长、再联系罗莎琳公主本人……”

“可以尽快见到她吗？我没有那么多的时间，麻烦、请求您了。”

“请您稍安勿躁，只是一个电话的时间，程序上的事我会处理。”

“是吗？请您……”王子突然望向前方，快走几步，失声叫道：“罗莎琳？”

罗莎琳正和沙加、格拉黛丝一起散步，听到这个声音稳住身子，“这个声音……”

“这不是阿斯嘉特王子吗？他怎么在这里？”穿着男制服的格拉黛丝抬手挡住阳光，确定自己没认错人。

穆被这突来的状况吓了一跳，是不是自己下意识向这个方向走？他紧跟上去，只听王子说：“罗莎琳，好久不见了。”

“您好，尊敬的阿斯嘉特王子。”罗莎琳平淡地说着外交辞令。

“罗莎琳，今天是我十八岁生日。”

“恭祝王子生日快乐。”继续外交辞令。

“罗莎琳，你想不想回北欧？”

“啊？”

“你想不想做丹麦的太子妃？”

“啊？”

“罗莎琳，嫁给我吧！”

看着阿斯嘉特王子单腿跪在地上，虔诚地亲吻罗莎琳的手，格拉黛丝和王子的侍从同时张大嘴，沙加呆滞，穆……不知为何，体会到小人得志似的窃喜，暗爽不已。

********************************

2343年5月30日，三天的接待日终于结束，接下来，是属于学生们的欢乐时间，戏剧节即将进入烽火连天的复赛阶段，高二各个班级开始圈地，准备六一园游会，虽然仍有持准入证的宾客在校园游逛，但他们大多数都是学生，不会对在校生造成心理压力，学生们收起前几日的礼貌严肃，暴露出本来面目，开始为戏剧复赛疯狂叫号宣传，各大登不上台面的排行榜又出现在校园各个角落，包括天空。

下午，雅典学派正在双子宫迎接一个意料之外的客人。

“史昂！”

数日不见，史昂的脸英俊依旧，史昂的笑欠扁依旧，撒加问：“你怎么会来？”

史昂回答：“百年校庆，三十三届的人不能一个都不出现。”

“你到底在做什么？”

“无可奉告。”

“你在巴西吗？”亚尔迪忍不住问了一句，史昂对亚尔迪倒没有耍弄，转过头说：“你什么也不用担心，做好自己的事，你们接下来的任务比我们还要危险，外加刺激。”

“你……”穆左看右看，史昂说：“我很好，乖徒弟不用担心。”“我是说，你能再给些零花钱吗？”“……”

史昂只在双子宫停留不到十分钟，说了几句玩笑，在撒加办公室单独交代几句，就让穆送他出了校门。撒加拿着史昂给他的盒子说：“史昂说他来送这个东西……这不就是……”盒子里有两个玻璃瓶子，瓶子里装着深蓝色液体。

“我们喝的药？实现梦想的灵丹妙药？为什么还有两瓶？”

众人正在讨论，穆带着罗莎琳公主进入双子宫，罗莎琳公主亲自煮了咖啡，请雅典学派享受下午茶，因为：

“很抱歉，我给学校带来了很多麻烦。”

“您不用……介意……”撒加说：“很抱歉……给您……添了麻烦……”

所谓的麻烦，是指昨日丹麦阿斯嘉特王子来访，和罗莎琳突然相遇。这位王子向罗莎琳公主求婚，被罗莎琳一口回绝，阿斯嘉特王子伤心欲绝，抓着罗莎琳的手不放，引来群众围观。格拉黛丝大怒，想要强行拉开王子，被王子的两个侍从官阻止，这三个人大打出手，因为不能使用热武器和冷兵器，双方只能用拳脚，如此引来了更大范围的群众围观。安全部员赶到，两边都是贵宾，一时不知该帮谁，而王子还在拉着罗莎琳苦苦哀求，沙加没事人一样在旁边看热闹，穆只好上前隔开一对王子公主，这时人流已经里三层外三层，活像交通堵塞。

罗莎琳好不容易带着侍女躲回宿舍，王子被穆带回白羊宫接待室，用几个小时的时间对穆唉声叹气、一言不发，穆把心理咨询师的位置让给珍妮，亲自动用各种渠道压消息，总算没让北欧两位王室要员在高中部闹出一段重量级绯闻。

在工作上，珍妮一丝不苟、耐性十足，私下里，珍妮本性和莎尔拉、魔铃一样，讨厌婆婆妈妈，偏偏对方是尊贵的王子，不能轻慢，她耐着性子请王子喝茶、请王子看电脑、给王子讲笑话……王子仍然唉声叹气，珍妮差点挥出拳脚。至于压消息付出的代价……“外交部阳春三月的笑容，已经无法溶解财政部的冰川。”

“罗莎琳公主，你不想当太子妃吗？那可是未来的王妃！”米罗缓和晦气的气氛，迪斯立刻说：“别，她要抛弃副会长吗？”

听到这句话，罗莎琳端着咖啡杯的优雅右手明显颤了颤，眼神也有些涣散，为了掩饰失礼，她连忙喝了一口咖啡，阿布罗狄说：“请不要说这么可怕的事。”格拉黛丝“砰”地一声放下咖啡杯，用手绢擦了嘴角说：“别开玩笑了！哪个没长眼睛、没长眼睛的人才会看上——”指向沙加——“他！”

众人不动声色地依次观察穆，特别留意那对紫色的眼睛，都露出微妙的笑容，穆突然没来由地郁闷。

“我们副会长有那么差吗？喂！”“你们难道有仇？”米罗和迪斯一唱一和。

“没仇。但是，昨天我一对二他就在旁边看着，你们认为这是正常人的举动吗？在他和我认识的情况下——这种事数不胜数，你们的副会长，还是留给你们学校的熊猫吧！谢谢！”

罗莎琳不言不语，看得出，她赞同格拉黛丝的话。

穆在又一次暗爽的同时，又对自己的眼光产生了一种无比深刻的怀疑。

“罗莎琳公主，问您一个问题。”难得罗莎琳主动请客，撒加把握机会。

“是说前天罗森亲王的事吧？”罗莎琳公主优雅地颔首：“罗森亲王劝我回瑞典，而且保证我能有继承王位的机会。”

“昨天又被丹麦王子求婚，您真忙……”艾欧利亚嘀咕，罗莎琳公主苦笑：“不要提那个求婚了。”“你不考虑？”

“没什么可考虑的，当今的丹麦女王……”阿布罗狄随口说，格拉黛丝看了他一眼，露出费解的表情，罗莎琳公主继续苦笑：“是啊，当今的丹麦女王才是北欧最厉害的实权人物之一，这实在是没什么可考虑的。”

“你斗不过她？”沙加一句话，让正在喝咖啡的人差点呛到，一个人没礼貌到这个程度并不奇怪，但想到这个人是受到遥远东方九年义务教育的“优秀”学生，想到这个人是通过重重考试才进入雅典娜公学院的“天才”少年，想到这个人是与自己隶属于“同一个”团体，心中就对自己的素质也产生了强烈的怀疑。恨不得赶快对旁人说“我不认识他”以示划清界限。

罗莎琳早就熟悉沙加的谈话风格，只是抬起右手，张开柔滑白皙的五根手指。

“五成？”

罗莎琳摇了一下头，普通少女摇头时都带着懵懂的神态，罗莎琳的表情却是凝重而又从容，“那是几年后的状态，现在的话，”她的拇指和食指并向手心，只余三根手指。

沙加不再说话，继续喝咖啡，穆也拿着小小的咖啡杯喝了一口，大概他的脸色不太好看，迪斯说：“说到咖啡，我想到一件事，希腊的咖啡怎么这么酸！”米罗会意，无可奈何地说：“这是国家习惯，穆部长，你喝得惯吧？”穆默默地又喝了一口。一向对这些不开窍的艾欧利亚突然福至心灵，加了一句：“真酸啊。”罗莎琳和格拉黛丝心里有些奇怪：“这不是希腊咖啡……”但她们不会在枝节问题上浪费时间，只装没听见。

“王室的婚姻都是这样吗？只考虑现实利益？”艾欧利亚发挥了惯常的直爽，罗莎琳有问必答：“偶尔也有情投意合的王室成员结为夫妻，多数情况下，婚姻也是一种政治手段，当然要把它的作用发挥到最大限度。王室的人既然享受了与生俱来的优渥条件，自然也要放弃一些人生选择机会。”听罗莎琳这样说，艾欧利亚又对这位公主充满同情。

“你也不能回瑞典，会被罗森亲王当傀儡。”沙加终于说了句话，罗莎琳点头：“就是这样，就算要和罗森亲王合作，也要等待合适时机。”

“真是深思熟虑，总觉得在这里读高中，埋没了你的才能。”穆的话既像外交式的恭维，又像真心感叹。罗莎琳沉思片刻才说：“不，能够来这个学校读高中，是一件幸运的事。”

听到众人没有出声，罗莎琳继续说道：“我并不是在客气，一开始的时候，我也以为这所学校只是又一个落脚地点，可是，过了一段时间的普通高中生活，我觉得自己懂了很多东西。我想我的人生中再也不会有这么愉快的经历了。”

“为什么这么说？”

“因为终于发现了自己在做什么。”罗莎琳紧闭的双目仿佛看到了什么，“从前做过无数次演讲，说过各种激动人心的口号，现在知道，一切口号都不如一份普普通通的生活，如果成千上万的瑞典女孩能够像现在的我一样，安心坐在校园里，而不是担心自己的父母被秘密警察逮捕，私下里偷偷组织运动，这才是一个优秀的政治家应该坚持的目标。”

察觉到众人的沉默，罗莎琳微笑：“我做惯了演讲，说话都像演讲，希望各位不要见怪。”

“怎么会，很佩服您。”几个人同时说，虽然很多人并不喜欢罗莎琳身上强烈的功利性倾向，但她为祖国的百折不回，却也让人肃然起敬，撒加插嘴：“其实我想问的是另一件事，您认识奥丁学院的希路达吗？”

撒加想问问罗莎琳是否知道地图是什么。

“希路达？”罗莎琳莞尔一笑，“久仰大名，没有见过。”

“瑞典的名人真多，三大亲王，三大……还有三位闻名于世的女性，”亚尔迪紧急转了个弯，罗莎琳理解地笑了笑，并不介意，她想了想才说：“其实瑞典有很多优秀女性，像格拉黛丝……我自己也有很景仰的女性呢。”

“是吗？你景仰的人？可以请教一下吗？”大名人景仰的人，一般都是了不起的人物。

“她没有什么名气，迄今只有一个作家在一篇小说中写过她的事迹。”

“阿格内塔？”艾俄洛斯脱口而出。

“你知道？”罗莎琳好像很高兴似的。

“阿格内塔是谁？”多数人从来没听过这个名字。

“也难怪你们没听过她的名字，”说起自己仰慕的人，罗莎琳的声音不再有外交修饰，而是饱含感情：“那是十年前的事了，你们应该听说过斯德哥尔摩的学生游行，事情越闹越大，最后出动军队。”

“那时候我的姐姐格莱米亚正是军队领袖，”知道公主怕自己为难，格拉黛丝主动继续：“当时她接到命令，采取武力镇压，当她下达命令时，她最信任的一位女军官突然转过身，举枪抗命，理由是军队不能屠杀手无寸铁的学生——这位女军官就是阿格内塔。”

“后来呢？”几个声音同时问。

“被格莱米亚射杀。”罗莎琳沉痛地说，听到了数声惋惜的叹气，她低下头：“那时候我还不到十岁，消息虽然对外封锁，王室的人却一清二楚，我当时还特意去档案室翻她的照片，她真是一位崇高的女性，很大程度影响了我。”

“说起来，阿格内塔小姐是当年的圣西尔五蔷薇之一，我听说你们的妈妈，”看向艾俄洛斯和艾欧利亚，“是圣西尔五蔷薇中唯一活着的人？是这样吧？”

圣西尔五蔷薇，是指法国圣西尔军校五位出众的女学员，其中一位正是艾俄洛斯和艾欧利亚的妈妈，艾俄洛斯拔出腰间的手枪：“没错，而且这把枪就是阿格内塔的遗物。”

金色的手枪放在罗莎琳面前，罗莎琳双手缓慢地触摸，一分一毫都没有放过，格拉黛丝在旁边说：“真的是阿格内塔的手枪，真不可思议，现在还能看到。”

“要是有一天，瑞典恢复和平，大家就都能知道阿格内塔了。”罗莎琳叹息似的说，撒加接口：“有您在的话，相信一定会有这一天。”“没错，”艾俄洛斯收回手枪：“什么时候你回瑞典，我们雅典学派当你的卫队。”

“啊？”罗莎琳没料想能听到这样一句话，艾俄洛斯说：“加油吧，公主殿下，我等着你亲自为阿格内塔昭雪。”

“那一定要加油了。”罗莎琳意味深长，像是下了一个重要的保证。

******************************

从双子宫走出来，罗莎琳公主在侍女的陪同下回自己的宿舍，雅典学派众人要去帕拉斯陪米罗卡妙等人准备《罗密欧与茱丽叶》，这几天他们有空就凑在一起，据说这是纱织的吩咐。

艾欧利亚首先抓住艾俄洛斯：“我说艾俄洛斯，谁当她的亲卫队！你为了你的初恋情人就这么利用我们？”

“没礼貌，阿格内塔是我们的阿姨。”

“呸，把她的遗物叫大老婆，还说她不是你初恋情人！”

“别这么说，执行者的小老婆不是克莱因将军送的，这么说来……”

“原来执行者喜欢这样的女人，艾欧利亚，她漂亮吗？”

“当年圣西尔军校的校花，绝对漂亮！你们去我家的时候可以看照片！”

议论纷纷、议论纷纷、议论纷纷……

“艾俄洛斯，你自己的事把我们扯进去做什么？”撒加打趣，看来罗莎琳公主这件事，他们免不了要参与。

艾俄洛斯回过头：“哦，我的事难道不是你的事？”又转头问众人：“我的事难道不是你们的事？”拍板定论：“既然不能袖手旁观，一个人的事就是所有人的事，这才是雅典学派的真谛，你们要记住！”

迪斯米罗一左一右扯住艾俄洛斯，翻出他口袋里的名牌香烟，恭敬地说：“一个人的烟就是所有人的烟，我们记住了。”米罗叼起一根烟说：“其实我也想去瑞典。”阿布罗狄好奇：“你去做什么？”

米罗没回答，他想起一个栗色头发的男人，一杯咖啡，还有米伊美哀伤的表情。

“不过，你们不觉得可惜吗？”艾欧利亚说：“罗莎琳公主即使回到斯德哥尔摩，也看不见了。”

“至少她能够按照心中的理想改变那座城市。”撒加的语气带了恭敬。亚尔迪有同感：“没错。”

“比如你的巴西利亚？”卡妙说。

“卡妙你……”

“这不算隐私吧？你不想回去？”

“有一天我会回去的。”

“那我们陪着你。”卡妙说。

“卡妙你再说一遍……”亚尔迪吃惊地看着卡妙，“你是不是发烧了？”

卡妙这两天难得感性两次，一次被徒弟怀疑抢钱，一次被好友怀疑发烧，他冷着脸加快脚步，亚尔迪跟在后面连声道歉。

“如果卡妙你回巴黎，我们也陪。”米罗说。

“我和修罗去罗马、去威尼斯，你们就不要来当电灯泡了，谢谢。”

“你们会不会陪我去特洛伊？”艾欧利亚插嘴，众人用看白痴的眼光看他：“哪个特洛伊？你要去观光吗？”

“世界上真的有特洛伊，我看过照片……”

“在梦里看过吗？”

“我想起美杜莎亚鲁哥路老师讲的课，消失的城市。”

“那个老嬷嬷不是说看不见的城市要复苏？”

“不会就是这次的游戏吧……”

“那个地下城，天啊！”

“这样说来，我们可以环游世界，走遍那些看得见的、还有看不见的城市？”

“那也不错啊，”撒加愉快地点头：“其实我们理想的城市都还没看见，一直走下去，才能看到。”

“会长我们求你了，别抒情了，我们受不了……”

一群人正在打闹，迎面走来另一群打闹的人，加隆带着他的七个手下大咧咧地走在校园中，安慰一脸沮丧的巴里安：“失恋就失恋吧，茱丽叶不行，再找个苔斯迪蒙娜，再找个莪菲莉亚！”“一见美女就变成大傻子，活该失恋！”“失恋次数多了，说不定爱神会可怜你。”“爱神早把他遗忘了！废物！”“你不是还有网友？继续见！”

双方打了照面，手下人像往常一样友好地打招呼，两个会长像往常一样仇恨地对视，加隆发出喈喈喈的怪笑说：“这不是我万众瞩目的大哥吗？真可惜，没能看你穿上女装！”撒加嗤嗤嗤冷笑说：“这不是我整天都在丢脸的弟弟吗？你又来我们学校做什么？”“来看大哥在舞台上说肉麻台词扮小白脸！”“滚回去！”

和撒加对打了几拳，加隆带着手下们继续游逛，斯基拉的灵魂已经飞向了熊猫馆，肉体正在追逐；美人鱼说要看阿布罗狄的排练；巴里安又要去见下一个失恋对象、不，下一个网友；克修拉说这里的图书馆有本珍本印度古书，一定要去看看；苏兰特早就约了奥路菲；艾尔扎克一见卡妙就恭顺地跟上去……转眼间，就剩加隆一个人。

加隆左看右看，正想搞点恶作剧，迎面走来了拉达曼迪斯。

“嗨！”拉达打招呼。

加隆向后转，朝前走，拉达眼疾手快，一把拉住。

“你为什么会在这儿？”不想跟他拉扯，加隆只好配合地走在他身边。

“会长带我们来打听情况，你们学校或多或少也知道吧？”把加隆带向一个长廊，学生们都跑去帕拉斯表演大厅，长廊空无一人。这个长廊是高中部的展览地点之一，贴满百年来校园内的著名情书，拉达随便看了几封：“挺有意思的。”

“我们只知道这件事只有雅典学派能做。为什么只有雅典学派能做？莫名其妙。”加隆悻悻地说。

“吻我一下，我就告诉你一个绝密资料。”

“滚！”

“让我吻一下也行。”

加隆在脑子里架了个天平，一边砝码是“哈迪斯综合学城绝密资料”，一边是“被狗咬一口”，他的理智挣扎，挣扎，挣扎，终于抬起头说：“动作快点！”

拉达忍不住笑了，勾起加隆的下巴：“闭眼睛。”

“快点！别磨磨蹭蹭！”加隆正在酝酿怒火，蓝眼睛颜色加深。

“你不闭上眼睛我害羞。”

“你要不要脸？”

拉达的拇指摩挲着加隆的下颚，又和食指一起捏了捏，若有所思地说：“最近波士顿一定少了不少鱼。”

“别磨蹭！”

“好吧好吧，既然你这么饥渴……”还没说完，一只脚踹在腹部，接着又是一拳，拉达严肃地说：“我是为了看你才来的，你能不能友好一点？”

“看我？你欠扁吧！”提着拳头又要打，拉达一把抓住他的手：“是来看你的，你不记得今天是什么日子？”

“什么日子？”

“5月30日是你的生日，记住。”拉达一本正经地说完，低头咬住加隆的嘴唇。

加隆被说得一愣，5月30日，好像的确是自己的生日，可这个家伙是怎么知道的？不由得闭上眼睛，没想到拉达亲个没完，先是咬，再是磨，接着舔，最后干脆舌吻，搅得天翻地覆，加隆被吻得来了劲头，睁开眼睛左右寻找，拉达也退了一步，两个人同时盯住不远处的卫生间，一前一后地走了进去，过了好一阵，才神清气爽地走出来。

加隆拿手扇扇风，脸上还有没退下去的红色，拉达看到心里又一动：“要再来一次吗？”

“我要去吃晚饭，你滚吧。”

“我还没告诉你绝密资料。”

“你能说出来的，肯定不是绝密资料。”

“我只是想你有个心理准备，百万城市沉默，其实是个游戏。”

“这个我已经知道了。”

“参与者一共有十二人，少一个人都不能进入，这个你知道吗？”

“十二个？本届雅典学派不是只有十一人？他们难道要去上届拉一个？”

“我猜他们会去波士顿商学院拉人。”

“……”

“因为游戏的设定只能由你们十二个进入，所以你们现在还安全。”

“如果谁都可以进，难道你们还想杀人？”

“杀人未必，阻止是肯定的，现在不需要阻止，因为哈迪斯财团也想知道游戏的真面目。”

“别说的一本正经，我又不是雅典学派的！”加隆哼了一声，“莫名其妙。”说着，走向食堂的方向。

“加隆！”

加隆回过头，暮色中，拉达抬起左手，无名指上无色戒指发出淡淡的光，表情是从未有过的认真。

“你要是死了，我就摘不掉这个戒指了。”

“什么？”

“你要是活着，我就不摘掉这个戒指了。”

加隆快疯了，精神病！绝对是个精神病！说的话他一句听不懂！

拉达看向加隆远去的身影，晃了晃戴着戒指的左手，自言自语地说：“也许，我会亲手杀了你……”

**********************************

帕拉斯表演大厅，掌声沸腾，米罗和卡妙正在卖力演出，G、H两班临时加增了豪华布景和现场音乐，美轮美奂的效果让观众们大饱眼福，茱丽叶出场时，除了多种效果的柔美灯光，花瓣从场地上方缓缓降下，落在观众们的肩头，穆随手取了一瓣闻了闻，竟然是真花，他十分佩服G、H两班的财政实力，这一次就算拿到大奖，恐怕也要血本无归。

看了一下手表，约定的时间快要到了，沙加早就发过短信，要他八点准时去校园正门。他没有和同伴们一起坐在前排，而是选了靠后的边角位置，就是为了出入方便。

又看了眼台上的米罗和卡妙，才走出表演厅。夜里的空气清凉惬意，深吸几口，最近几天忙得晕头转向，现在工作大体完成，接下来应该能休息一段时间，好好考虑自己的问题。

也许完全没有这个时间。

晚饭的时候，异形礼品店送来两个盒子交给自己和阿布罗狄，是做好的武器，艾俄洛斯赞道：“羊脂球很够意思，动作真快。”“羊脂球是谁？”“老板娘的名字。”“……”艾俄洛斯不肯改造大老婆，亚尔迪要带着一把古旧的G36Ⅱ，卡妙说：“液冰本身就是武器，我想我带不了别的东西。”“那你为什么还设计？”“不要白不要。”

看到盒子里的武器，其他人大骂：“为什么先做他们两个的？”穆想到诺曼底那含义不明（应该说含义明显）的眼神，又想到阿布罗狄说会给诺曼底打电话，他的意思……鬼都知道。他的盒底还塞了张小卡片，上面有清秀的字迹：“随时欢迎你的登陆。BY：诺曼底。”穆趁没人看见连忙揉做一团扔进碎纸机。

迪斯拿着两个盒子看来看去，自言自语的说：“其实我也可以加入联特调吧，我也会做武器。”修罗说：“你只会做炸弹，还差得远呢！”亚尔迪突然长长地叹了口气，迪斯问：“你叹什么气！”“你要是变小的话，就能去六一的……”一边说一边摸迪斯的头顶。“闭嘴！不要再唠叨了！”

在无人处打了几个电话，安排了一下族内事务，给贵鬼留了几句嘱咐，穆忍不住再次露出苦笑。

沙加，大概还在为那件事生气吧。

生气也是正常的，他做的事的确利用了沙加的感情，很难称得上厚道。

可是，涉及到赫莫族，任何外族人介入都可能引来杀身之祸，把沙加排除在外，让他没有机会去查东方学院的命案，才是保护他的最好办法。

利用就是利用，也不必为自己找冠冕堂皇的借口。

穆突然想，沙加喜欢的那个自己，应该是陪伴他十年的，温和而善良的人。如果有一天，这个人不再温和，不再善良，他还会不会喜欢？

世界上没有恒久不变的东西，人也一样，但沙加不同。

穆不只一次觉得，任何人都会变，任何东西都会变，只有沙加，像一道坐标一样，从来不会更改自己的刻度，从不降低自己屈就他人，那是一种会伤人的纯洁，像一面镜子，纤毫毕现，却也是无可回避的真实。

能被这样的人喜欢，即使是短暂的属于过去的喜欢，也是件幸运的事。

一边想，一边走向校门，出于礼貌，他提前了十分钟，一个人站在校门口。

高中部的校园门口有三座巨型石雕，此刻也被地上的灯光打上了朦朦胧胧的颜色，穆的感觉有点恍惚。在高中部，各种雕塑散布在校园各个角落，每一座宫殿前都有一座或数座雕塑，双鱼宫前的雕塑最多，是一组群雕，包括泰勒斯、希罗多德、修昔底德、德谟克利特、毕达哥拉斯、欧几里得等等数十个著名学者。雕塑的底座上镌刻古老名言，外交部的名言是“永不再战”，完全符合外交的宗旨。正门门口这三座是古希腊著名教育家柏拉图、亚里士多德、伊索克拉底，据说高中部就是贯彻了他们的教育理念。巨大的底座高出地面，底座上刻的正是高中部的校训。

“这还是我第一次来高中部，你们学校看起来还不错！”一个沧桑厚重的老者声音响在附近，穆转过头，正看到沙加陪着一位穿西服的老人在看雕塑。

这情形就像十年前，他第一次站在东方学院门前。那时候，沙加不也和这位老人站在另一边？

穆的喉头有点干涩，转眼就是十年，他们都变了。

“你来了。”沙加转头寻找，正好看见穆，示意穆走过来才开始介绍。

“老师，这是我的同学，穆。穆，这是我的老师，阿特里耶。”

阿特里耶！

穆一愣，阿特里耶不就是他们最近经常说的三大名医之一？为什么沙加带他来见……他的老师？

突来的喜悦感像花朵一样开在体内，沙加说：“老师知道古贺财团的事，也知道催眠术，你有什么事可以询问他。”

花朵被突来的寒流冻了一下，瞬间发蔫，看到老人俊朗和蔼的笑容，穆回过神，礼貌地对老人鞠躬：“老师你好，我是穆。”

阿特里耶定睛一瞧，笃定地说：“我见过你！”

“啊？”

“十年前。你也是东方学院的对不对？”

“是的。”穆没想到老人竟然记得十年前的一个小孩，老人笑着说：“见过一眼的人我就不会忘，这么说你和沙加当了十年的同学？我真同情你！”

“彼此彼此。”穆客气地说，老人高兴地拍拍穆：“这个孩子不错！你有什么事尽管问吧！”

“我……”穆看向沙加，沙加冷淡地说：“你们找个安静的地方慢慢谈，我在这边等。”

看着穆和自己的老师走进校园，坐在长凳上不知说着什么，沙加退后几步，看三座雕像。恍惚记起，当年他第一次遇到穆，也是在校门口，东方学院的校门口。当时他和老师正在说话，老师说：“你看那边有个和你一样的小孩。”

他睁开眼睛，正好看到穆，穆仰着头认真地看假山上的校训，露出恍然大悟的憧憬表情，一直仰着头看，直到有人把他带走。

到底有什么好看的？只是一句很平常的话。沙加不解，也把校训看了一遍又一遍，不得要领。老师则在身边一遍遍哀叹：“不可教，不可教！”

他始终认为，穆从那句校训中得到了什么重要启示，在十年的时间中，他慢慢地懂得了那句话，也懂得了穆。

没想到十年后，他们无意重复了当年的情境，一所学校，一扇大门，一句话。

沙加看向石雕底座的校训，又想起初代首席的百年约定。

初代首席和后代学生约定了什么？不就是这条校训？

“追求生命最高理想，你应该活得更好。”

这句话是一句校训，又何尝不是一句誓言，一句祝福？

——我们追求最高理想，是为了能让你活得更好。

——但愿你仍旧追求最高理想，但愿你能活得更好。

沙加不是一个感性的人，但在这个时候，却能够清楚地感受到一种真实的重量，那重量就在他心上，带着令人向往的温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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帕拉斯表演大厅E班后台，全班同学陷入了混乱，特别是班长姑娘，她的日本刀刀尖颤抖着指向阿布罗狄：“学……习……部……长……你说什么？”

“我……台词还没背好……”阿布罗狄真诚地表示忏悔，其实这不能怪他，昨天和撒加在天台，忙着看撒加难得一见的好脸色，晚上回家又给诺曼底打电话，聊了几个钟头，今天又要工作又要开会，忙里抽闲看了几眼剧本，根本记不住几句。

“学部，如果你表现不好，咱们班长可要危险了！”茱丽叶姑娘对让出女主角一事没有丝毫不满，用她的话说：“从小到大演茱丽叶，都快烦死了”，她正在替班长姑娘哀求。

“我会想办法。”

“我们相信学部！”全班女生齐声说，又回头看撒加。上一次，撒加不肯穿别人穿过的戏服，只批了个大斗篷，活像英俊的吸血鬼，现在穿上新服装，立刻成了翩翩贵公子，茱丽叶姑娘说：“我觉得，咱们会长不太适合罗密欧。”原本演罗密欧的演员本名也叫罗密欧，他也很高兴把角色让出去，理由同上。他说：“是啊，总觉得会长的气势，有一种‘不让我们在一起？把你们都干掉’的感觉。”

“我有那么凶狠吗？”撒加回头笑道。茱丽叶和罗密欧同时说：“不是凶狠，就是觉得如果是会长，罗密欧和茱丽叶都不会死。”

“谢谢夸奖，要上台了。”撒加手握镶满宝石的佩剑，抖了抖雪白的长款披风，走出休息室，在后台看到化妆完毕，无精打采的站在幕布旁的阿布罗狄，走到他身边悄声说：“挺漂亮的，怎么这么不高兴？”

阿布罗狄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撒加，愣了半天才说：

“我们换一下，我夸你漂亮，你试试高不高兴。”

“你又不是没夸过。”

“撒加。”

“嗯？”

“要是没有雅典学派，我们也许到今天才认识。”

“有可能。”撒加想了想，没有雅典学派，眼前这个人肯定会日日逃课。

“我觉得，如果我站在这里，你就这样向我走过来。”

“嗯？”

“我一定立刻就爱上你。”

“你是入戏太深。”

“因为太浪漫了。”阿布罗狄看向灯光，对撒加说：“快开始了。”

“没错，你在台上可不要胡说八道。”

“我会随机应变的。”

“还有一件事。”

“啊？”

“其实你已经表白很多次了。”

“……”

“我就不问你哪一次不是假的了。”说着甩开披风，披风一角却被阿布罗狄拉住。

“生日快乐。”

撒加一脸错愕。

“你忘了？今天是你的生日。”

还是错愕。

“我本来想要给你准备生日礼物——这段时间你很辛苦，不过我想到的东西不一定合你心意。”

继续错愕。

“撒加你还好吧？”阿布罗狄抬起手在撒加面前晃了晃，撒加回过神，盯着阿布罗狄说：“我忘了。”“我帮你想着。”阿布罗狄笑眯眯的接口。

“连我的生日都记住，你又想做什么？”非常不信任加无比怀疑。

“我……我只是想送你个礼物……”阿布罗狄同学昨晚发现了他所剩无几的良心，他认为自己的确给撒加带来了一些麻烦（但他认为这些麻烦不都是负面的），就想在5月30日这一天送个什么礼物，给点表示，方便以后继续添麻烦。

想来想去，也想不到送什么东西适合，钱可以买到的撒加都有，钱买不到的撒加不要，最后决定问撒加本人。没想到撒加本人居然怀疑他居心不良。只见这位英俊的罗密欧把他从头看到脚，从头上的花冠到脚下的长裙花边，一寸一寸扫过去，笑了一声。

“你笑什么？”

“我笑你没有自知之明。”撒加从他手里拉回自己的披风，说：“你不惹事，就是礼物。”一转头，潇洒地走上舞台，留着阿布罗狄讪讪地看着自己僵硬的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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莎士比亚的名剧《罗密欧与茱丽叶》诞生在十六世纪，是世界传统名剧，在各个艺术领域常演不衰，根据高中部话剧节的比赛要求，参加复赛的班级要上演整场剧目，拿《罗密欧与茱丽叶》为例，五幕二十四场都要上演。今晚的两场复赛选了相同剧目，米罗、卡妙的班级表现得完美无缺，E班演员压力骤增，前面的人已经把能做的事做完，他们如果只是干巴巴地重复一遍，很可能让观众提前离场。

聪明的班长姑娘不允许出现这种情况，她想出的应对办法是改台词，所有人的台词主干不变，舍弃莎翁腔调，尽量改用口语，这样一来，观众们根本不知道演员下一句要说什么。

罗密欧与茱丽叶的出场又引发了疯狂叫喊，茱丽叶的台词更加让人捧腹。只听这位美丽得不像话的“小姐”说：

“今天是个特别的日子，我有幸站在这里，聆听你的柔情蜜语，享受你殷切的眼神，接受你炽热的爱恋——在我过去的十四年，我始终将自己的心锁在镶嵌了宝石的妆盒，一直在等待你的到来，我已经翻看了75遍圣经，139次向神父忏悔，516次祈祷，默诵了2378遍雅歌诗章，只为等到这样一个你。”

“在我面前的你，是我能够得到的最珍贵礼物，此刻，我愿意把我所有的情意回赠给你。从前我们没有机会相见，今后我会时刻出现在你的回忆里，你会每夜出现在我的梦里。”

“学部原来这么幽默……真看不出来。”在场观众满脸黑线，都在暗暗猜测会长此时的心情，他们没猜错，撒加想捏死阿布罗狄，阿布罗狄还在不知死活地继续：“那么就以一百年期限开始努力，一百年后，另一个世纪的我也会带着同样的愿望，继续站在这里，重复我们共同的相遇！”

据说，自从世界上有了“解构”这个概念，一切神圣的东西，都甭想继续神圣。

例如撒加会长的演讲词。

“又被他弄成了求婚词……”米罗哑然失笑，灵机一动，突然握住了卡妙的手。

“喂。”卡妙提醒他注意场合。

“我突然想到一件事，”米罗不肯放开，“你以前问过，十年以后，二十年以后，三十年以后我还爱不爱你。”

“……”

“我们也来定个“一百年的约定”吧，”米罗将脸庞正对卡妙：“从现在开始，不管发生什么，以一百年为限，我只爱你一个。”

“！”

“然后，一百年以后，我们再来一遍。”

“！”

“只要我们还能看到对方，就重新约定一百年。”米罗握紧卡妙的手，“就这么说定了。”心情很好地轻声哼起小曲，卡妙神色复杂地看着他的侧脸。

另一边，迪斯和修罗也在说话。修罗打个呵欠，“不成体统。”

迪斯也很痛苦地说：“我早就知道他肉麻，没想到这么肉麻的台词他竟然念得出口，还有那个美其司花花公子，他还能再无聊点吗？撒加说的话倒是记得一字不漏！”

“什么时候才能闹腾完，”修罗继续打呵欠，迪斯凑到修罗耳边说：“对了，我还没告诉你，学习部长把安全部那个内奸告诉我了。”“哈伦威德派来的那个？”“没错，据说也跟生活部说了。”“你怎么处理？”“当然不能处理。反正是小角色，防着点就行，我只好奇那个联特调调查员。”修罗看着迪斯，突然有些为难地笑了。迪斯警觉：“你这表情是什么意思？”“什么意思？”“别装蒜！你转个眼珠我都知道你在想什么！”迪斯把音量降到最低：“你知道谁是联特调？”修罗不承认也不否认。“你竟然不告诉我。”“说了也许你会生气。”“难道……”迪斯正在转眼珠，胸前的徽章突然传来刺耳的鸣叫，不但他的徽章，雅典学派的所有人，都被突闪的蓝光，一声高过一声的鸣叫吓了一跳，包括台上的撒加和阿布罗狄。

“总机的呼叫，是纱织小姐……”艾俄洛斯站起身，握住徽章说：“马上集合！”说着带头离开观众席，舞台上的撒加很有风度地对观众鞠躬：“我想了一想，殉情没意思也没意义，我选择私奔。”说着抓起阿布罗狄的手腕扬长而去，现场一片惊呼。两个人在休息室迅速换了衣服洗掉妆容，奔向集合地点。

“小姐，不是说有缓冲时间吗？怎么突然？”大厅门口，艾俄洛斯正在和纱织通话，沙加和穆也赶了过来，纱织急切的声音传来：“原本有缓冲时间，但哈迪斯财团那边似乎在进攻游戏系统，游戏本身有自保措施，已经调整到危机模式，很快就要关闭，现在你们必须在三十分钟内进入游戏！”

“三十分钟？我们要赶到玫瑰堡？这怎么可能？”

穆在旁边插嘴：“也可以。”

“就算你可以，小姐也到不了玫瑰堡的那个房间。”

“艾俄洛斯，为了防止意外，有人在高中部校园设置了另一个入口，不知道在什么地方。你们快点找。”

“……”所有人都认为这小姐的提议非常不切实际，外加颐指气使。只有艾俄洛斯习以为常地说：“知道了。”

“还有，必须有十二个人才能进入，你们带徽章了吗？”

“带了，十二个人……”艾俄洛斯看向撒加。撒加回视他，迅速说：“我明白了。”对穆说：“穆，麻烦你去把他抓过来。”“他？”“不用了。”

撒加抬起手，他正看到加隆带着七个手下吵吵闹闹从表演大厅走了出来：“这是怎么回事，撒加会长怎么不演完就下场了？”“巴里安，那个胖胖的主持人多可爱啊！哈哈哈哈！”“巴里安，你别哭了，下次见网友小心点。”“竟然连男女都没搞清楚，你还能再废物点吗？”“也许他的执着会感动爱神。”“爱神早就抛弃他了！”

撒加走上前，礼貌地对加隆的手下们说：“各位好，可以借用一下你们的会长吗？”苏兰特客气地说：“当然可以。”美人鱼欢快地应和：“拿去吧，拿去吧！”

“等等！”加隆还没回过神，就被撒加一脚踢翻，拖着走远，雅典学派众人对波士顿众人说了声抱歉，跟了上去。苏兰特等人面面相觑：“到底怎么回事？”

“你们要干什么！你们！”转到一个假山后面，卡妙正紧张地用鸽子观察周围人员分布，回头说：“没人。”撒加说：“穆，双子宫。”

转眼，一伙人到了双子宫办公室，加隆瞬间傻了，他怀疑自己在做梦。撒加说：“给大家介绍一下，这个蠢货就是我们雅典学派的新成员。”大家默契地互相看了几眼，默契地鼓了几下掌，默契地看着撒加捏着鼻子给加隆灌下一瓶药水，默契地听着加隆惨绝人寰的尖叫。

“不需要许愿望吗？”

“不需要，史昂今天说这药水会自动探知人的愿望。”又拿出一套新制服命令加隆：“换上！”加隆还想挣扎，几个人七手八脚给他换上衣服，又拿了个徽章录入他的指纹，穆对众人说：“我把你们分别送到校园的几个区找入口。”“我们又不知道入口长什么样，还是不要分开比较好。”“没错，这种时候分开容易出意外。”

商量一致，十二个人一齐出了双子宫，艾俄洛斯建议首先去看校园湖泊，众人一路狂奔，加隆一边跑一边喊：“你们到底要做什么！我要回学校！”撒加威胁他：“闭嘴！今天你敢走我们群灭你！”正对骂，前面走来三个姑娘，艾欧利亚眼睛一亮：“魔铃！我正要给你打电话！”

来的人正是魔铃、珍妮、莎尔拉，艾欧利亚从口袋里掏出一张折得很仔细的兑奖券塞到魔铃手中：“我有事要出去，你帮我领奖。”又说：“等我回来，暑假时候我们一起去！”说着和同伴们狂奔而去，珍妮和莎尔拉一起问：“他要去哪里？”魔铃摇头：“我根本不知道。”

手里的兑奖券，是许愿大会上随机发下的，包裹着许愿瓶，上面有号码。她自己也有一张。

一行人已经跑到湖边，撒加问艾俄洛斯：“怎么进去？跳进去？”艾俄洛斯也不明所以，想要给纱织打电话，卡妙的电话突然响了。

“什么事？”卡妙心急火燎，一边调地图一边听电话，突然停下了动作。

挂断电话，他对众人说：“去智慧泉。”

“谁来的电话？”

“弗托普洛斯。”

“那个欠扁的文豪？”

“没错，他说叶莲娜学姐托付他，为我们打开入口。”

“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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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晚的高中部校园，到处有清新的花草香气，离开E区的主干大道，穿过一片树林，可以看到流动的泉水。逆着泉水流向，就走到智慧泉的源头。

智慧泉是一道人工开掘的泉水，源头在E区边缘，平日人迹罕至，源头的造型是一个巨大的石质水瓶，瓶身有模糊的浮雕神话图案。泉边环绕着绿树，一片芳草地上，是石质的长凳，最近的长凳上有一尊少女等身雕像，少女坐在长凳一侧，看着膝盖上的书本，青铜雕像经过擦拭，发出干净的金属光泽。年深日久，雕像早已看不出当年的模样，却另有一种贞静的质感。

雅典学派赶到的时候，文豪弗托普洛斯就站在雕像旁，若有所思。

“学长好。”雅典学派众人气喘吁吁，对他打招呼，弗托普洛斯说：“其实你们不用这么着急，时间还很够用。”

“那就解释一下现在的情况吧。”撒加说，弗托普洛斯叹息：“撒加会长，没听到你唱歌真是太遗憾了。”米罗一把抓住他说：“你为什么会提出那个要求？”“因为我是一个作家，你知道，作家对任何事物都想尝试。”“……”真想拍死你！

“别闹了，问正经的。”卡妙提醒，拍了拍他的两只鸽子，也许，他将有很长一段时间看不到维纳斯和丘比特。

“情况我也不清楚，只是前段时间叶莲娜学姐突然联系我，”弗托普洛斯说：“她说为了防止意外，希望我能一直在高中部附近帮助你们，所以这几天我一直来这里。”

“帮我们？”

“我也不知道，学姐就是这样，不会把事情告诉我。”说着看向那座少女雕塑。

“对了，如果‘那个’开启，叶莲娜学姐……”穆突然想到这个问题。

“学姐大概已经不在人世了。”弗托普洛斯缓缓地说。

除了搞不清楚状况的加隆，其他人都下意识地站直身子，心头有难以言喻的哀恸。

清脆的短信铃声打破了沉重氛围，艾欧利亚说了声“抱歉”，打开手机，是魔铃发来的消息，只有简单的一句：“加油。”他忍不住微笑，问弗托普洛斯：“学姐为什么托付给你？因为你是她的爱人？”

“我的确当过她的未婚夫，却不是她的爱人。”弗托普洛斯指着那座少女雕像：“几十年前，学姐经常坐在这里谋划校园事务，这个雕像是按照她的形象做的。”

“完全看不出来……”雅典学派都看过叶莲娜年轻时的照片，和眼前这座简陋的雕像天差地别，弗托普洛斯喃喃地说：“外面虽然是青铜，里边却是纯金。这是一座黄金雕像。过去我们约定过，百年校庆的时候，要一起回到学校，再一次坐到这个地方。”

“这位学姐……我有点不能理解。”撒加坦率地说：“她到底靠什么坚持这么久？是否是一种偏执的心态？”这也问出了所有人的疑问。

“当初我也问过这个问题，答案不是什么偏执的心态，”弗托普洛斯抬起头：“你们看一看星星。”

“星星？”众人随着他的动作抬起头，夜空繁星闪烁——白日的蔚蓝大海，夜晚的灿烂群星，都是爱琴海最美的景致。

“学姐说，她也有过绝望的时候，甚至产生轻生的念头，当她喜欢的那些人都离开她，前方又看不到出路的时候。这时她无意间看到了一封信。”

“信？”

“是她在东方学院的学妹写给她的，她根本不知道这个人是谁，据说这个人小时候参加芭蕾比赛时，舞鞋带子出了问题，叶莲娜学姐脱下自己的舞鞋借给她，并且客气地为对方加油。这个学妹一直记得这件事，希望叶莲娜学姐回中国的时候，能去看她的表演。”

“不明白。”撒加带领众人摇头。弗托普洛斯继续说：“叶莲娜学姐说，我们不经意的举动，可能会变成别人心目中的美好回忆，有时甚至能改变一个人的人生。”

“古希腊神话中，命运是一条条丝线，很多重要的事，只是一个小小的结点。”

“看似微小的生命，其实蕴含着巨大的能量，就像天空中的星星。”

“在宇宙中，让人向往的不是黑洞，也不是巨大的离子风、有固定轨迹的行星，而是那些能够发光的恒星。而按照古代的希腊哲学，我们每个人都是宇宙爆发时诞生的星星。也许我们正在经历巨大的痛苦，但发出的光芒却能温暖他人，甚至指引他人，这也许才是生命的意义。所以不能放弃自己，也不能轻易否定自己，足够大的梦想能够稀释痛苦，成为力量的源泉。”

“你们也是一样，能够进入雅典学派的人，都是耀眼的星星，”弗托普洛斯逐一看向自己的学弟们：“你们的愿望并不是自私的愿望，只要记住这一点，你们一定可以度过所有危险。”

看到学弟们肃然不语，默默沉思，弗托普洛斯抬起手腕，“哦，时间到了。”

他像是下定决心一般，绕到少女雕像身后。

一双老朽却仍充满力量的手，轻轻盖住少女的眼睛。

“你在做什么？”艾欧利亚好奇地问。

“据说只要做这个动作，入口就能开启。”说这句话时，声调带着深深的怀念。

雅典学派身后，潺潺的水声突然停止，泉水开始回渗，渐渐变浅，形成一个深坑，不一会，露出一个圆形洞口，洞口有一扇金属门，艾俄洛斯跳了下去，把事先准备好的指纹拓片印在门上。

门在中间缓缓打开，经过长时期的锈蚀，声音嘶哑，弗托普洛斯的手仍停在少女的眼睛上，对他们露出微笑：“我不能陪你们去冒险，学弟们小心。”

“谢谢。”撒加也跳下深坑，回头对弗托普洛斯道谢，又说：“我们会记住您的话，还有叶莲娜学姐的话。”雅典学派的人逐一对文豪致谢，加隆仍半懂不懂，第一个被扔进洞口。

撒加和艾俄洛斯最后一个进入洞口，撒加打开学生会的电话留言：“有重要任务，学校就拜托给各位了。”艾俄洛斯则和纱织通话：“我们马上进去，其他的交给你了。”

等他们消失在洞口，两扇门缓缓关闭，弗托普洛斯抬起手，清泉再次沁了出来。弗托普洛斯自言自语：“这是我对你做过的最亲密的动作，以前我经常这样做，原来你还记得。”

他看向星空，千万颗星，千万个未知星座，他的手再次覆上少女的眼睛，极温柔的动作，像圣徒合拢逝者的视线，让他们从此不必介怀尘世的一切。

“他们不会让你失望，安息吧，叶莲娜学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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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有人知道宇宙的原点究竟是什么，是即将炸裂的庞大空间，如混沌的蛋壳；还是固态物质潺潺流动，凝成星团；或者是某个孩童指尖的泥土，或者是某位女神眼中的一滴眼泪，当人类睁开眼睛，星空已经存在数亿年。比起宇宙古老的维度，生命短暂而脆弱，却也如皎洁的昙花，绽放着微光。

即使最微小的原子，也有精密的结构，一个原子恰似一个星系，几个主干星，一个重心，中间有空旷的距离，人与人也是如此，星与星也是如此，万物多姿多彩，却都遵循着最简单的规律，每一个生命都是孤独的个体，又与整个宇宙密不可分。

能够触及的温暖，能够察觉的心意，一定是因为身边有什么正骄傲地、执着地燃烧着。

每一天在宏大而静谧的流动声中，缓缓睁开眼睛，如初生的婴儿。

不再哭泣，是因为灵魂早已有了居所，那些看得见的，和看不见的梦想，由聚落变为城市，在空气中传递、连接。

那就是最盛大的飨宴，最富庶的家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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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哪里？”

醒过来的时候，身体悬浮在空中，四周是万千星星，离自己很遥远，却占据了视线。

“宇宙？银河？”

尝试着站直身子，却发现此刻完全处于失重状态，但呼吸还顺畅，声音也能够传递。

“我想起了一件重要的事。”米罗说，他惬意地把头靠在叠起的胳膊上，像在夏日海滩上享受日光浴，任由自己漂浮。

“什么事？”

“我还有120小时的交通法规课。”

“一直拖延的话，不但要罚款，还会增加课时。”阿布罗狄好心提醒，他发现做出游泳的动作，就能接近身边的人，但那些星星始终很遥远。

“我不想跟你说话。”米罗白了他一眼。

“为什么？”

“你忘了你说过什么？我会慢慢跟你算账！”见阿布罗狄一脸茫然，米罗提示：“关于你的未来，不是说我已经退出了？”

“……”阿布罗狄双手合十：“我错了，你原谅我行吗？”他知道不赶快道歉，米罗会一直记仇，没完没了。

“不要吵架，现在是什么时候！我们昏迷了多久？”艾俄洛斯打断他们。

“你们能不能先告诉我这是怎么回事！”加隆怒吼：“为什么你们雅典学派要拉上我？”

“你现在已经是雅典学派的成员了。”撒加宣判似的说，对加隆来说，不啻是死刑。

“其实会长很信任弟弟，第一个想到。”亚尔迪说了一句，遭到两兄弟的白眼。

“你快点解释一下这是怎么回事！”加隆问艾欧利亚。

在雅典学派，存在着几条食物链，最主要的一条是修罗对付不了迪斯的死缠烂打；迪斯对付不了穆的笑里藏刀；穆对付不了沙加的尖刻言辞；沙加对付不了米罗的胡搅蛮缠；米罗对付不了撒加的以暴制恶；撒加对付不了阿布罗狄的油腔滑调；阿布罗狄对付不了卡妙的严肃脸色……这条食物链无限制交叉重复，艾欧利亚悲哀地发现，不论哪一条，他都是那个最底层最前端。好不容易来个加隆，他也想趁机享受一下欺负人的乐趣，竟然也摆出旁观者看热闹的姿态，任加隆大叫。

“你的超能力能用吗？”卡妙问穆。穆摇头：“用不了，我试过了。”

“这个时间应该吃宵夜，我肚子饿了！”艾欧利亚抱怨，修罗接了一句：“不成体统。”

“这个破游戏什么时候开始，我们不会一直漂着吧？”迪斯靠近艾俄洛斯：“给根烟！”沙加也靠过来：“我也要。”

“烟已经被你们抢没了。”艾俄洛斯回答，他感觉身体正被什么力量推动着，就像船舶漂在微弱的水流中。

“这样漂浮在银河里，好像小时候做的梦！”艾欧利亚开始发挥他乐天的性格，亚尔迪也跟着说：“在巴西高原，夏天的时候我们就这样躺在草地上看星星。”“帕米尔也可以。”

“你们真乐观。”卡妙说。很显然，他不是在夸奖。

“我们正要去冒险！不要愁眉苦脸！”艾欧利亚说。很显然，他不是在开玩笑。

“快点告诉我这是怎么回事！你们这群混蛋！”加隆没有加入谈话的兴致，继续怒吼，撒加突然说：“你们有没有听到什么声音？”

“好像……”米罗竖起耳朵：“钟表？沙子？”

“那边有光！”艾欧利亚喊道。

前方果然出现光芒，伴随着钝重庄严的声响，让人产生正在接近宇宙尽头的错觉。

“那是——时钟！”

“还有沙漏！”

前方出现无数精致的时钟与沙漏，有的正置，有的倾斜，这些时钟与沙漏山峦一样堆积，众人缓缓降落，撒加说：“这些时钟真奇怪，你们注意到没有？”卡妙回答：“刻度不一样。”

同样是圆形的钟面，大小不一，有的只有七八个小时，有的有一百多个小时；沙漏颜色各异，有的等了半天没有漏下一粒沙子，有的很快漏完，向下跌落，不知落向何处，传来细微的破碎声。

又不知过了多少时候，眼前的光更亮了，众人依稀看到下方出现一个鲜红的身影。

是一个跪坐在星空中，穿着鲜红长裙、披着红色披肩的年轻女人。她手中拿着一张长型卡片，正在凝神思索。所有时钟与沙漏都在她身后，一个比女人大上数百倍的时钟正对她的背影，上面有二十四个刻度。

女人抬起头，众人看清她的面容。火红的长卷发，火红的眼睛，眉目深邃，是极其美丽妖娆的女郎，她手里拿的似乎是一张塔罗牌，抵住嘴唇。这个动作由她来做，有种狂野性感的诱惑力，但她本人又让人觉得不可接近，不可亵渎。

每个人心中都有一个奇怪的感觉：这个女人就像宇宙本身，本质端庄，看上去却有万种风情。

“欢迎你们，异乡人。”女人朱红的嘴唇吐出柔媚的声音。

“你好，请问这是哪里，您是谁？”撒加谨慎地开口。

女郎的头微微倾斜，“我是一个占卜者，我能占卜宇宙间所有过去、现在、未来。”

“我怎么觉得这句话有点耳熟……”艾欧利亚挠挠头，众人表示他们有同感。加隆说：“这不会又是你们雅典学派那个鬼鬼祟祟的占卜吧？”

“这么说来……”沙加看向那个女人的眼睛：“还真像那位老嬷嬷。”

对方是女性，众人一致看向女性之友阿布罗狄，阿布罗狄怡然开口：“您手中拿的是塔罗牌吧？一张塔罗牌就能占卜，您真厉害！”

“谢谢你的夸奖，我的确可以用一张塔罗牌占卜，但那只能得到微弱的暗示，想要更确切地看到命运的线索，我需要全副塔罗牌。”

“你身后那些钟和沙漏是做什么用的？也是占卜吗？”

“它们是这个宇宙所有的时间和生命，时钟代表一个生命的每一天，我身后就是地球的钟点，沙漏代表生命的长度，一旦沙漏里的沙流尽，一个时钟会停止，一个沙漏会破碎，它们所代表的生命，也将消失在这个宇宙，归于永恒的虚无。”

心头涌起玄妙的感觉，众人一时不知该说什么，沙加问：“我们在哪里？”

“在宇宙的尽头，时间的尽头。”女郎露出一个微笑：“现在，我需要进行一次占卜，但我手上只有一张塔罗牌，异乡人，你们能不能帮我找到余下的七十七张塔罗？”

这大概就是游戏的任务。艾俄洛斯这样想，接口说：“当然愿意，帮助女性是绅士的义务。”

“谢谢各位的慷慨，我也会为各位送上丰厚的谢礼。”女人翻过手，将手中的牌放在身前的空间中，众人看向那张塔罗，是一张正位的“世界”，奇怪的是，牌面上没有任何图案。

“您的塔罗真奇怪，没有任何图案。”阿布罗狄说。

“有的，你们仔细看。”

塔罗牌面变得清澄，又变得半透明，渐渐变成一个镜面，更让人惊讶的还在后面，小小的塔罗牌竟然照出了悬浮在空中的十二个人。

“异乡人，这是我送给你们的祝福。”女郎站起身，将双手平放在胸前，似乎将什么物品缓缓抬升，众人的眼睛离不开那面塔罗镜，镜面开始旋转，转为蓝色，转成一个球体。

“地球！”众人同时叫出声，女郎温柔地说：“请上路吧，这就是你们要去的‘世界’。”

塔罗镜面的光突然泉水一样迅速扩散，众人的身体被强大的吸力拉入光圈，进入镜中。光圈逐渐缩小，最后又成为一张普通的纸牌，牌面正是蔚蓝的地球。

女郎转过身，仰头看向时钟的终点，时针、分钟、秒钟正要指向24。

“在过去出发，在明天到达，希望你们一路平安。”

女人又回到原位，用手指抚摸唯一一张塔罗。

无数的时钟在她身后转动，无数的沙粒在她身后降落，汇成一种悠长的声响，像最广阔的海洋，在天幕尽头酝酿着潮汐与生命，等待明天的到来。

明天，明天又会是新的一天。

你期待明天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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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六章歌曲《一百年的约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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歌词：《一百年的约定》

BGM：Gwen Stefani，4 in the morning

歌词演唱：原美晴

（仰望着白云下钟楼的铭文 日晷的指针和爱情树的年轮

越是沉默越是千年万年隐忍 一圈漫过一圈 无限地延伸）

憧憬未来单薄的青春 用句点作一个停顿

将脆弱埋在隐秘的墙根 向着阳光飞奔

冷的吻 为什么 为什么印不上颤抖的嘴唇

冷的眼神 为什么 为什么缄默点滴的余温

当时光老了 学会去爱而非怨恨

天地静了 痛彻心肺仍要生存

旧台历稀里哗啦翻过 阖上跌跌撞撞却无畏的日记本

某一天突然品出稚嫩 古老封皮上撕开一条裂痕

约定在梦里检阅忧伤 检阅从不褪色从不妥协的天真

检阅清澈纯净的灵魂 和闪耀一整个世纪的星辰

（是非对错没有确切标准 高贵抑或平庸不以好恶区分

如果对梦和希望心存疑问——）

谁注定王子公主出身 手执权杖和金的盾

作林中猛兽或锐利鹰隼 向着自由飞奔

选择自尊 就算是 这自尊无情碾碎为齑尘

当时光老了 学会去爱而非怨恨

天地静了 痛彻心肺仍要生存

老照片唉哟喂呀呼喊 回忆牵强附会却美丽的记叙文

某一天突然懂得感恩 玻璃镜框上残留一道划痕

约定在梦里检阅忧伤 检阅从不褪色从不妥协的天真

检阅清澈纯净的灵魂 和闪耀一整个世纪的星辰

啊 脚步有条不紊 一百年不计离分

为你唱支歌 要听你亲口承认

当时光老了 学会去爱而非怨恨

天地静了 痛彻心肺仍要生存

有时候开端可以分享 走向结局永远只有自己一个人

某一天习惯漠视艰深 在前进路上独自愈合伤痕

约定在梦里检阅忧伤 检阅从不褪色从不妥协的天真

检阅清澈纯净的灵魂 和闪耀一整个世纪的星辰

爱过的人们 告别黄昏

不过一瞬 又是清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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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首，《誓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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歌词：《宣言》

BGM：SONA，Secret Garden

歌词演唱：原美晴

当红色的朝霞预告晴天 我种下绿色的橄榄

生命是莹润欲滴的丰满 藏匿我们的呐喊

当金色的阳光炙烤山川 我踏上白色的沙滩

理想是浮光掠影的璀璨 回应我们的呼唤

微笑是振作给颓废的宣言 断瓦残垣上升华的勇敢

骄傲是宁静给喧闹的宣言 华丽外衣下高贵的孤单

当紫色的余晖昭示傍晚 我来到蓝色的海岸

智慧是乘风破浪的船帆 续写我们的诗篇

时光在回忆中泛滥 又在憧憬中祈盼

爱在朝霞中呈现 又在晚霞中消散

自由在月光下礼赞 又在阴影下慨叹KAI

——厮杀是血的盛宴

手掌是热情给冷漠的宣言 无边孤寂中沸腾的温暖

渴望是繁盛给荒芜的宣言 漫漫长夜里怒放的火焰

善良是清澈给浑浊的宣言 多少遗憾悔恨纷纷走远

坚持是永恒给短暂的宣言 向星辰许的愿终会实现

（雅典学派·第三部·看不见的城市·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