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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部]【雅典学派 第三部 看不见的城市】第六章 一千零一个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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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多 发布于:2011-04-13 06:42

六:一千零一个恋人

一千零一是个产生奇迹的数字。

*****************************************

雅典娜公学院--高中部,一个培育了无数英才的世界级学校,很多人在评价它的教育体系时曾经意味深长地表示:“只要你能挺过三年高中生活,那么请相信,这世界上没有可以称为困难的事了。”

这是一个清晨,雅典学派的成员们在校门口下了米罗的车,照例引来一阵围观议论,而校电台正在播放对雅典学派学习部长阿布罗狄同学的爱情访谈:

“以前我的确是个花心的人,我想我们大家都是用很多年的时间才知道应该如何对待自己喜欢的人,所以我在得知自己考上雅典娜公学院的那一刻就决定,在高中我只会找一个女朋友,我的存在意义就是为了她的快乐……”

大家的眼光集中在阿布罗狄身上,米罗问:“你昨天晚上就是去做这个?”阿布罗狄得意的点头。

“我听说学部以前有很多女朋友,能不能在这个节目中透露一下具体数目呢?”DJ是个柔和的女孩。

“正好一千个。”阿布罗狄轻松愉快的声音让清晨的校园沸腾了。

“学部是说……以前有一千个女朋友?”DJ瞠目结舌。

“是这样的,学姐。”雅典学派的人可以看到阿布罗狄此刻笑眯眯的样子。

“太灵异了。”沙加评语。

“很神奇。”穆表示赞同。

“伪君子,不要剽窃我的观点。”

“小人,我说的是科学,别把我的英明决断和你的故弄玄虚混为一谈。”

“这怎么可能?他不是体弱多病吗?不是经常卧病在床?”艾欧利亚试图以常理说明神奇的灵异事件。

“有什么不可能。”米罗懒洋洋地说:“我都看腻了,这家伙讨人喜欢,一次作手术全楼的护士都会跑来说;‘阿布罗狄,你要勇敢啊!等你身体好了姐姐当你的女朋友’”米罗捏着嗓子尖声尖气地模仿护士的声音。阿布罗狄不满:“她们可没你这么阴阳怪气。”

“我看不是缺女朋友,是缺少母爱。”撒加貌似中肯地看了眼米罗。

“他最不缺的就是母爱。”米罗象是自言自语:“这世界上不会有人比蒂娜更溺爱孩子了,当然她溺爱的是那家伙……”

“这可以理解,自己的儿子不争气。”卡妙面无表情:“垃圾。”米罗不知为何突然有了修养,把卡妙的话当成耳边风。

“可是,学部为什么会答应这么多女孩子?”DJ又问。

“因为我不想让女孩子伤心。”阿布罗狄的声音像柔软芳香的花瓣,路旁已经有女生陶醉得忘记了东南西北:“女性是这个世界上最可爱的,高贵、纯洁、温柔、仁慈、丰富、宽忍、坚强……”阿布罗狄滔滔不绝地赞美,路边的女孩子们边听边点头,每一个的表情都像待嫁的新娘,羞涩而喜悦。

“真会奉承人,难怪那么多女朋友。”迪斯穿着轮滑鞋溜来溜去,再看路边的女生:“这个学校的女人不会都是花痴吧?”

“他不是拍马屁,是真实想法,那个家伙对女生非常尊重--尊重得超乎常理,只要是女生他没有不喜欢的,貌似只要是女生也没有不喜欢他的……而且他的女朋友都是挺有质量的。”米罗感叹。

“难怪你没有女朋友,有这样一个兄弟。”迪斯无意的一句话,阿布罗狄立刻顾左右而言它,米罗倒是不介意:“对啊,有段时间他专抢我喜欢的女生。”

“阿布罗狄你不仗义,朋友妻不可欺!”直率的艾欧利亚打抱不平。

“我没抢,他根本就不认真,我最讨厌有人玩弄女生感情。”阿布罗狄笑着解释,但那笑已经不是玩笑性质了。

“你怎么知道别人不是认真的?”撒加等人也加入谈话。

“他喜欢的女生都有他初恋情人的影子,女孩子很娇弱,成为替身太可怜了。”阿布罗狄的表情是别人谈论国家大事民族存亡时的庄严。

“英雄救美?你又怎么知道他在找替身?”撒加抬杠。

“因为我的初恋是他的妈妈。”米罗利落地结束这个话题。

“但是学部,你有那么多的女朋友,那些女孩子不会伤心吗?”电台的询问还在继续。

“基本不会,因为我们都知道大家年纪太小,我本人不能保证什么,但我至少能让她们有一个美好而且不会后悔的回忆,女孩子很重视初恋,如果今后想到我时会觉得幸福,那么我的责任就尽到了。”侃侃而谈、毫不脸红、头头是道、这就是大众情人……

“可是,朋友喜欢的女生还去争……”艾欧利亚嘀咕。

“女生又不是私人物品让人争来争去,她本人的意愿最重要,艾欧利亚如果你愿意谦让——我刚好喜欢魔铃,你让给我好了!”阿布罗狄在对待女性问题可真是毫不含糊。

“个人有个人的底线,如果你和这个小人谈宗教盲目性,他肯定把你骂到狗血淋头。”见艾欧利亚涨红了脸,穆转移话题缓和气氛,沙加当然还嘴:“就像你和这个伪君子谈民族优劣,他会驳得你哑口无言。”

“那学部的初恋情人是什么样的女孩子呢?相信大家都很想知道。”DJ又问了一个问题,雅典学派的人也竖起了耳朵。米罗不理会卡妙,他的注意力比任何人都集中:“这个必须听,我都不知道。”阿布罗狄还是说得很轻松:“每个人心中都有一个小秘密,如果大家都知道,就不是秘密了。”

DJ很风度:“学部说的也对,初恋是一个人最想保留的回忆,那么我们当然不会勉强--各位同学,新学期第一次清晨播音今天就到这里,感谢我们的学部为大家诠释的童话般的爱情观,我们衷心希望他能尽快找到第1001个恋人。下周同一时间我们将继续就风云人物进行情感访谈……”

“童话般的爱情观……我很想解决掉今天早上吃掉的早餐。”撒加对此DJ评价不佳。含蓄地表达自己的歧视。

1001?”艾欧利亚咋舌:“你是怎么想出来的?”

阿布罗狄笑眯眯地解释:“这是东方的一个童话,说的是有一个国王,每天要娶一个女人,过了一夜就把那女人杀掉。当时的丞相有个聪明的女儿自愿嫁到宫中,她每天晚上都给国王讲故事,天亮前在故事最关键的地方停住,国王为了继续听,只好把杀人的日子一天天推迟,这样一直讲了一千零一夜……”

“然后呢?那个色鬼终于幡然醒悟,杀了那个女人?”迪斯问。

“要是那样就好了。他幡然醒悟不再杀人,那个女人成了皇后。”米罗耸肩:“俗气!”

“所以,1001可是一个产生奇迹的数字。”阿布罗狄总结。

“有没有奇迹我不知道,但你的意思好象是--在高中你不准备滥交了?”米罗抓住阿布罗狄问,阿布罗狄翻着白眼:“你能不能换个词?”

“找到1001个又怎么样,别做梦了。”撒加认真地告诫属下:“对爱情存有幻想的都是傻瓜,你们也小心一点吧。”

“这个世界哪有奇迹?只有怪异。”艾欧利亚竟然也在感叹。

“不过若不相信奇迹,我就再也见不到那个人了。”阿布罗狄显然坚持他的1001。

“你偶尔也透漏一下你的初恋吧,到底是不是蒂娜?”米罗还在追究初恋问题,阿布罗狄微笑不语。撒加斜了他一眼:“还是别问的好,他哪里记得谁是第一个。”

直肠子的艾欧利亚又帮阿布罗狄说话了:“谁能像撒加你一样十年如一日地想着初恋情人,对别的女生看也不看一眼。”

“哦?那可真要另眼相看了。”阿布罗狄压根不相信撒加会如此专情。

“不必了。”撒加也没兴趣让人另眼相看。

校园里的女生一整天都在议论学习部长大人“童话般的爱情观”,阿布罗狄同学的女性情人首选和头号男性公敌的位置是坐稳了。

这一天开始的还算平静。

************************

这一天结束的也相对平静,在米罗去天蝎宫开会时,卡妙就挂在外面的树上,太阳刚刚落山,学校里人声鼎沸,但热闹不属于卡妙和这个阴暗的林子。

“穆你找我有事?”史昂的声音突然在树下响起,卡妙差点跳起来。

“我不想和你废话,快说解除制约的方法。”穆的声音没了平素的温和优雅,全是不耐烦:“别说没有。”

“没有!”史昂接口。

“你闹够了吗?雅典学派这些稀奇古怪的制约不可能没有解除方法,否则你们是怎么活过来的?我不相信有人会连续三年手牵手--体育课怎么上?考试怎么考?雅典娜公学院不是最重形象?一群变态和小鬼走在街上还有形象可言吗?别说没有方法,我查过过去的照片,都是正常的!怎么难道倒霉的只有我们吗?”

“好厉害的嘴啊,不过……”史昂无辜地说:“也许真是这样,倒霉的只有你们。”

“史昂你也知道赫莫族人的脾气,我和沙加这个样子已经不象是朋友了,如果他们知道会做什么,你不是很清楚。”

“哦,沙加啊。”史昂继续不正经:“他应该不怕被追杀。”

“我不想增加不必要的麻烦,那个小人自以为是目中无人,一定会得罪长老或其他人。”

“也是啊。”

“到时候我根本解释不清,如果他们再知道我们的事有外人知道,不是更麻烦?”

“对哦。”

“每个月族里都会派人来探察,这个月也快来了。”

“是吗?”

“所以你赶快把该说的说了。”

“有吗?”

“我是外交部的,今天就有大使馆来交涉,因为这个该死的制约我只好让副部先去敷衍,难道我要每天拖着吗?”穆的耐性还真是好,仍在讲道理。

史昂却仍在贫嘴:“你可以牵着沙加交涉。”

不用说穆,连卡妙都很想下去扁史昂一顿了。

下面似乎真的动手了,史昂大叫:“好了好了!我告诉你我告诉你!其实我也不太清楚你们的制约。”

“你说什么?????????难道那些制约都是你信口开河?”穆简直要杀人。

“不都是,不过你和沙加大概就像撒加和阿布罗狄,应该可以通过接吻暂时解除吧?”史昂似乎在认真思考。

“我要一劳永逸的!”穆打断他。

“还真贪心,那种方法当然也有。”史昂的话令卡妙全身一震。

“快说!”穆命令。

“你拜我为师就告诉你。”史昂逗穆。

“我去问童虎。”穆软硬不吃。

“他不会跟你说。”史昂哈哈大笑:“我是上一届的会长,没我的命令,不会有人告诉你的。”

“我想杀了你。”

“那就是欺师灭祖!”史昂突然暧昧地说:“其实很简单,你们上床吧。”

“你说什么?!”穆好象快暴走了。

“做爱,不懂吗?这就是解除制约的方法。”史昂的声音越来越远:“就你这身手想打到我还需要几年,所以快叫老师,我可以好好指导你--”

卡妙在树上呆掉了。他听不到史昂对穆说的后半句话:“不过你千万不要太冲动,这个方法很危险,也有一个制约……”

风水轮流转,失眠轮流换,那天晚上卡妙和穆都没睡好。

************************************

“沙加,穆,我不想跟你们开玩笑。”第二天早上,米罗在餐桌上一脸严肃:“如果体育课之前你们不吃药,那就等着死吧!”

“雅典的棺材都不便宜,还是火葬吧。这里离海近,水葬也不错。”卡妙继续他的清水面包。

“你们一大早就找茬对吗?”沙加恨恨地瞪了眼按时起床,正喝着牛奶的穆:“你不要像个白痴似的!”

“小人。”穆继续喝牛奶。

“米罗他们说的没错,这个体育老师是出了名的魔鬼,理事长都没看过他的真面目。”艾欧利亚好心提醒。

“因为他一直带着鬼面具。”艾俄洛斯接着说:“在他的课堂,受伤是家常便饭,达不到他的动作标准是不能下课的。即使耽误了下堂课也没人敢说他什么。”

“你们小心吧。”撒加昨天刚刚上了体育,心有余悸:“并不是每个人都可以请病假。”--他指的是阿布罗狄。阿布罗狄的体育课是永远的病假,米罗昨天回来已经发了一通羡慕兼嫉妒的牢骚。

“有那么恐怖?”沙加有些意识到事情的严重。

“那个老师是真正的魔鬼老师,据说他家住在赤道的死亡皇后岛。”艾俄洛斯发布官方咨询。

“死亡皇后岛有没有我们不得而知,但这个老师遭受过非人打击是一定的,因为他忘记自己是在教学生,或者忘记了学生是人。”撒加附加小道消息。

“但他的训练行之有效,可以锻炼出很好的身体。”官方咨询。

“只要你还活着。”小道消息。

“你们有没有什么建设性的意见?”沙加不抱希望的问。

米罗拿起沙加的两只筷子插在沙加还没吃的馒头上,学电视上东方人上坟的样子双手合十拜了拜,卡妙闭上眼默念:“安息吧!”

“我现在宣布雅典学派内部条例第一条:不许随便打架。”撒加立刻插话,阻止了即将发生的暴动:“违者罚做值日一星期!”

风起云涌,风起云涌……

************************************

沙加和穆的体育课--下午第一节,地点体育馆。

沙加和穆的额头全是冷汗,怎么办??

还有半小时--上课。

第一节课也许可以请假,以后呢?躲得了一时避不了一世。

“有个办法也许可以暂时解除制约……”穆斟酌着用词,考虑要不要说出那个方法。

KISS?”沙加问,他的脸转向别处,回避穆的惊讶。

“你怎么知道?”

“白痴。”沙加还是不看穆:“史昂那东西一看就是信口胡诌,对他的话我不太信,看看撒加和阿布罗狄的制约,我就想也许我们的也差不多,两个人一天到晚牵着手--怎么可能?”

“也许我们一天吻两个小时我就不用牵着你到处晃了。”穆尽量平静地说。

“还是不要,我们请假吧。”沙加打消了穆的念头:“我想这种事没人愿意。”

“那你想体育得零分?”穆问,沙加终于看向穆,看了半天才说:“原来你那么想我吻你,早说啊。”

“你要不要脸?”穆强忍怒气:“没人有义务陪你挂科!”

“这应该是我说的!伪君子!”

“小人--我告诉你--”

“你们到底吻不吻?婆婆妈妈!”迪斯的声音从身旁传来,他正瞪着眼睛看着他们:“我正在研究接吻的效力,你们快点!”

“笨蛋!你出去做什么!”那边传来米罗的叫声。

穆拉起沙加移得不知去向。

******************************

地点再次转换,花园区。

两个人漫无目的地向前走。

“我--首先声明--我是为了解除制约!”穆说话了。

“我也必须声明!你不要自做多情。”沙加也很严肃:“这只是为了解除制约!”

两个人把同一句话重复了无数遍,似乎想要全世界都知道他们的行为只是为了解除制约。

“这里没人……别动了。”不知什么时候,穆和沙加同时停住。

沙加感觉穆的手在发抖。

也许是他自己在抖。

“我们的关系还是和以前一样,不管结果如何。”穆再次强调。

“我们是不可能有什么关系的。你知道。”沙加答非所问。

“是的我知道。”穆非常清楚。会有什么关系?两个不同世界的人。

他和沙加认识十年了。十年可以发生太多事,但两个人之间,毕竟什么都没有发生,小心翼翼地维护着那脆弱的关系,因为他们最后都会回到既定的宿命中,不再有任何交集。

只是这一段路,真的很长,长得像无数个四季。

穆看着沙加碧蓝的眼睛,就如帕米尔无云的晴空,他的眼中此刻只有自己,但穆明白,他的一生都只属于那片碧空,而不是这片眼波……

他下意识握紧沙加的双手,他们的手同样的冷。

他听到空气中有许多声音,拂过他的唇、他的脸、他闭了的眼。

似乎是风吧,又不是很真切。

他的感官都陷在混沌中,无法区分疼痛或快乐,似乎这一世的坚持都被一个柔软温暖的触感抵消。

世界退后了,他忘记了所有的事情,只知道那个人的名字。

周围是一片纯白,像是突然降了一场大雪,他的所有思维都冻结,只能维持一个姿势。

世界失去了轮廓,时间暂停,他又听到很多声音,是令他舒服的、温暖的声音……

他不知道是风在飞还是时间在飞。

风和时间为什么要飞?

因为它们还不知道什么是幸福……

“花……好象开了……”穆感到四片唇轻微的摩擦,他听到沙加在含糊地说着什么。

“花?”随即,手上的温度、唇上的温度同时消失了。

幸福也飞了。

穆睁开眼,方才,他吻的是他?还是风?

“分开了。”沙加举起手:“看来有用。”

“花真的开了。”穆和沙加一样顾左右言它:“你看上面。”

沙加抬起头,仿佛就在方才那短短的时间,高高的树上已缀满洁白的花朵。象是一团雾。

“真漂亮。”穆赞叹。

“嗯。”这个时候,谁也没心情抬杠。

悠长的音色,从一树的花开中荡了出来,穆和沙加在一瞬间屏住呼吸。

不知是谁在吹着口哨,调子忧郁感伤,让刚刚开放的花朵也放弃了喧嚣。

“是……谁?”沙加终于意识到树上有人。

那曲子也戛然而止。一个黑影顺着树干滑了下来。

“沙加?穆?”原来是阿布罗狄。

“你怎么在这?”沙加奇怪:“不是要上课了吗?”

阿布罗狄的表情更怪:“你们在爱情树下做什么?”他看着两个人的伤感模样很不解。

没有人回答他。

“你们分开了啊?”阿布罗狄看到他们的距离,好象回到了初见的时候,那时的沙加和穆就是这样的保持距离。

沙加和穆还是不说话。

“你们……”阿布罗狄聪明地没有说出刚才可能发生的事,但他又自做聪明地问:“你们是故意来这里的吧?”

还是沉默。

阿布罗狄把手里的花分给沙加和穆:“花给你们。树上摘的,很漂亮吧?”

沙加接过,不由微笑:“漂亮又有什么用呢?再灿烂的花也会凋谢,它何必开放呢。”

穆把几朵小白花放在鼻端嗅了嗅,很淡的香味。他突然低声说:“至少,它开过。”

两个人无言地对视,又尴尬地避开脸。

阿布罗狄看了看沙加,又看另一边的穆,也不知道该说什么。

他看了眼手表:“我不了解你们东方人,但我想如果知道结果,就要争分夺秒才好。”

“我的意思是,还有一分钟就上课了,你们要不要去体育场?”阿布罗狄解释。

下一秒两个人消失了。

******************************

整整一个下午,沙加和穆两个人精神恍惚,班主任亚鲁哥路见他们的制约已经暂时解除,就让班上同学把课桌的摆放恢复到标准样式——单人分散,本来亚鲁哥路考虑到沙加和穆的制约,在未上课前就把课桌以节省空间为名摆放为二合一的双人桌,班上半数人公开反对,他正为此事头疼,现在见沙加和穆终于把制约解除了,就顺水推舟地同意了其他同学分散书桌保持个人空间的正确意见。

最后一节自习课,L班的同学都在搬桌椅,沙加和穆也跟着迷迷糊糊地移动位置,穆只要想到中午的长吻就浑身发热,满面通红,手指下意识地一次次地擦过嘴唇,好象那吻有什么痕迹留在了唇上,必须擦拭。他不敢看沙加,整个过程穆都闭着眼睛,不知道那时沙加的表情,脑海里不断浮现的是沙加淡红色的双唇。

穆闭上眼睛,身体一僵,全身的细胞都在回味那个柔软的接触,他记得在结束的时候,沙加做了一个小动作,用舌尖在他的下唇轻轻地扫过,虽然只有一秒,但穆想起那时过电般的全身酥麻,随即又想他也应该做一个相同的动作,沙加那柔软的唇就如很凉很滑的布丁,如果用舌……想到这他的脸更红,却暗下决心下一次接吻的时候一定要试一试,这样想着脑子里又不自觉地浮现出‘下一次’可能的情形……

整个下午沙加满脑子都是穆闭着眼屏住呼吸的模样,他手中的笔一次次被拿起,又一次次被放下,笔记被他抄得一塌糊涂,他干脆扔下笔,偷偷地看穆,只见穆一只手放在摊开的课本上,一只手抵着唇,双目低垂,不知在想什么,沙加又拿起笔,恨不得放学铃立刻就响。

放了学之后呢?他敲敲头,穆似乎有外交部的工作,他也有事情要准备,正胡思乱想,铃声大作,班主任宣布放学。

沙加和穆一个装做写作业,一个装做看书,磨磨蹭蹭地不肯收拾书本,班级的值日生不到十分钟就把教室打扫干净,看见他们还在用功就挎了书包先走了。

穆看了看表,还有二十分钟就是外交部工作时间,他想抓紧时间做点什么,但又不知道该如何开口,眼看着同学一个个都离开,教室里只剩下他和沙加,只见沙加哗哗地翻着课本,心烦意乱。

穆站起身,终究还是没有主动和沙加说话,他把课本装进书包,准备去白羊宫,走到沙加的座位旁,突然发现自己白色运动鞋的鞋带松开了,只好蹲下身。

“你去白羊宫吗?”沙加突然问。

“嗯。”穆没有抬头,只答了一个字。

“有工作?”沙加又问,穆已经系好鞋带,又随便地嗯了一声。

沙加的双手忽然扳起穆的脸,急促的呼吸声与心跳声在这安静的教室如同擂鼓。

穆的双手不自觉地抓紧了沙加的领带,越握越紧,丝质领带完全变了形状,在穆的手中被揉成一团,沙加的双手也没有离开穆的脸颊,他的颈被穆手中的领带下拉,越来越低,他突然有个冲动……

如果就这样一直向下……

那么两个人肯定会重心不稳……

接下来……

他明显地感觉自己的心跳更急了……

幸好,穆轻轻推开了他,站起身说:“我有会,先走了。”

沙加坐直身子点点头,他听到自己粗重的呼吸。

穆刚要向前走,想到一件事,又回过头。

“还有事?”沙加抬起头,穆突然俯下身,灵巧的舌尖迅速地在沙加唇上舔了下。

轰!!

沙加只觉全身血液冲向大脑,等他不知所措地回过神,穆已经走了。

慢吞吞地收拾自己的书本,手竟然有些不听使唤。

他看向窗外,穆正走向白羊宫,紫色的发因为快节奏的步子摆动得厉害,沙加站到窗台前,直到穆的身影消失在树林深处。

************************************

雅典娜公学院外交部,被称为“小联合国”的对外联络部门,因为高中部很多学生身份特殊,外交部的工作繁杂,三教九流的人物经常在专用的会客厅出没,外交部三条格言之一:来者不善,善者不来。

会客厅,一个目光闪烁的尖细白人和几个高大壮实的古铜色皮肤保镖接过外交部学生递上的茶水,那白人看也不看,自报家门后,质问沉着文静的外交部长穆:“久仰雅典娜公学院的大名,几天前巴西大使馆就已经向贵校总部致电,他们竟然答复高中部的事务全是学生自主,难道就是由你来处理吗?”问话时头微仰着,倨傲无礼。

外交部副部长珍妮冷眼看出来人既无逻辑又无修养,迅速在掌中电脑中查阅关于巴西使馆的资料,她已在外交部工作一年,对雅典的很多大使馆的情况了如指掌,而记忆中似乎没有这样一个世故的巴西大使。

“是新近上任的。”外交部下属在电脑上发了消息给她。

“巴西内乱忙疯了吗?这种人当大使,要不要国家形象了?”珍妮合上电脑,她知道外交部对这类客人一向决不客气,再看自己的部长,竟然如沐春风般以最标准的坐姿接待客人!

“高中部的外交事务一概由本人全权负责,不知大使先生有何贵干?”穆温和谦虚地微笑,一面拿起茶杯。

“电话里不是已经说清楚了吗?引渡藏在贵校的巴西杀人犯!”巴西大使见穆客气,气焰更嚣张。

“恐怕是您弄错了,我们学校怎么会藏匿罪犯?雅典娜公学院一向注重学生的品行记录,难道阁下竟没有听闻吗?”穆佯装吃惊地把茶杯从唇边移开数寸。

“我不知道贵校注重什么,但巴西政府与雅典当局一向亲密,如果贵校包庇犯人,恐怕会有不方便!”巴西大使见一个高中生竟然不合作,索性搬出雅典政府。

穆仍然笑容可掬,温文尔雅:

“我不知道巴西政府与雅典当局是什么关系,但没听说过雅典与巴西之间签署过引渡条约,大使先生恐怕还要费心走走,问问雅典当局肯不肯管理一个自治高中的区区小事,我校一向尊重一切国家的一切公正决定,如果大使先生能在三年之内拿到引渡条约——我们可以继续在国际法庭上商量我校学生是否触犯法律。最后雅典政府一向致力保护未成年人与政治避难者的权利,既然阁下与雅典当局亲厚,就行个方便,不要与政府为难了--当然如果政府不出面,根据我校的内部规定,干扰在校生正常生活的任何情况都不容许出现,倘若阁下再为此事前来,我们也只能交由国际警联处理了。”说着遗憾地放下茶杯,起身行礼:“那么我们不便耽误阁下的时间,请您回使馆继续忙贵国的外务吧。”

短短几句,驳得那位倨傲的大使无话可说,想要发火又找不出由头,而穆与部下已经两边排开,摆出送客的架势,大使只好悻悻而去。

“从今天起,这类事务一律在三分钟之内解决。”穆回头对属下下令:“大家学习都忙,不要为这种小事耽误时间。”

“是!”外交部众人满意地点头,穆立刻明白这又是他们在测试自己,难怪他们事先连一点消息都不透露。

“珍妮学姐,下一次好歹把基本材料先让我瞧瞧吧,你们的部长测试要到什么时候结束?”穆和部员走向白羊宫,仍是心平气和。

珍妮有些过意不去:“部长不要这么说,我们已经全体通过了。”

穆笑了:“那他们要引渡的犯人是谁?”

“是生活部长,罪名是阴谋杀人。”珍妮回答。

“什么?!”穆大吃一惊。

***************************

穆没有回白羊宫就宣布解散,独自走向附近的金牛宫,他是真的不明白亚尔迪为何会“阴谋杀人”。随意地四处看,亚尔迪的工作室到处是粗犷厚重的木器,几个房间中间只隔了升降门,平时是连成一体,闲杂饰物一概全无,整个空间说不出的宽阔通爽。

“这间办公室真大气。”穆夸赞道,亚尔迪正和几个部员在大桌子搬弄一箱箱的肖像画,看见穆到了指着一旁的引水机说:“你自己喝水吧!还是中国人喜欢喝茶?”

穆摇摇头,看桌上的箱子已经全部拆开,部员们正在指指点点,亚尔迪憨笑着对穆解说:“这个是纱织小姐给高中部校园订的肖像画,一共有五十张,让分挂到部长办公室和图书馆科技楼,你看你喜欢哪张?”

穆见生活部一派其乐融融,也不好打扰亚尔迪,只好说:“哪一张都好,你随便分派吧。”突然心念一动,也随那些部员观赏起来。见那些肖像画虽不是名家手笔,但用色却意外地鲜明,且人物表情惟妙惟肖,不一会,穆终于看到自己要找的那一张。

“亚尔迪,这张……”穆将那画从一堆木画框中抽了出来,不禁也想为这个画家喝彩,画面上是一位冷峻刚正的老人的脸,老人双眉拧紧,每一个线条都透着不妥协。

“是维齐纳大法官啊!”一个部员说道。

“你喜欢就顺手拿去吧!”亚尔迪说。

“不……这一张,送到处女宫吧。”穆的脸微红。

旁边的部员都笑了。

“啊!沙加喜欢?”亚尔迪接过画:“我记得有人说过沙加想当法官律师——穆真关心朋友。”

穆的脸更红了,旁边的人笑得更欢。而亚尔迪显然不明白别人为什么要笑。

穆走出金牛宫,又回头看了看,暗自思索亚尔迪这个人没有一点心机,怎么会“阴谋杀人”?

正想着,史昂打来了电话。

*************************************

雅典娜公学院最大的琴房其实就是芭蕾舞社的专用练舞场,又名“镜屋”。

镜屋正如它的名字。四面是空荡荡的大镜片,地板是打磨过的特殊镜面,天花是有机镜片,一架黑色的钢琴孤零零地停在角落,卡妙走向钢琴的另一端,靠着镜子坐下,他的头上、脚下、四面全是自己清晰的面容,米罗看着那架钢琴非常满意,打着口哨走上去。

卡妙习惯性地拿出计算机,却只是放在手掌发呆,他想着史昂说的解除制约的方法,米罗开始练琴了,是首激扬欢快的曲子,一瞬间这奇妙的房间好似盛开了数万朵鲜花,如果那跳跃的音符也看看自己在镜中的影子,她们一定会惊讶于自己的美丽。

卡妙把头埋在双臂中,稍稍偏过脸,他就可以在镜中很清楚地看到米罗的每一个表情,包括他卷翘的长睫毛,他突然意识到米罗的完美,他象一个艺术品没有任何瑕疵,连睫毛弯曲的弧度都是自然的舒展,在更远的镜子中他还可以看到米罗弹奏时的侧影,就象一幅工丽的剪影嵌在镜中……卡妙又意识到这个房间的镜子都是魔术镜,因为有些镜子在可控开关的控制下是可以变暗--暗成一堵墙,于是墙壁和明镜相间,这个房间看去便像个魔术屋了。

“我再练最后一首。”米罗对专注的事物总是全心投入,忘记周围的一切,大概那个冰雕已经不耐烦了吧?不过即使他不耐烦,米罗还是把时间拖得很长,因为在米罗的世界里,他一向是中心。

也不要卡妙回答,他径自弹奏最后一首练习曲《LAST NIGHT I MISS YOU》。

卡妙的头更低了,他好象在前奏响起的一瞬间回到了巴黎,那个城市藏着他全部的爱与恨,也冰封了他全部的情感与秘密……

第一次听这曲子是七年前?六年前?那些遥远的往事带了回忆的余温撞击了他的心脏,那时的巴黎下着细细的雨,他奔过长长的街道,头上披着那件黑色的长风衣,有人牵着他一起跑:“快点!雨要大了!”

可是卡妙停住了,因为路旁有一所音乐学校,里边的女教师正弹着春天般洋溢的童谣。

卡妙站在雨中听那悠扬跳跃的琴声,一只大手拍了拍他的头:“你又发呆了?喜欢吗?”

他点头。那时候的他还知道什么是坦率。

“以后我教你好了。”年轻却慈爱的声音:“我们先送你去学校,然后买一幢房子,再然后就买一架钢琴给你。”

“你会弹琴?”卡妙仰起头,雨点和男子的笑容一起进了视线。

“会,钢琴、小提琴、长笛,我会的多了,以后都教给你。”

“我只学钢琴就行了!”卡妙从不贪心。

“那就先学钢琴……不过我们先要想想今天晚上吃什么……”男子苦恼地翻着口袋。

那天晚上他们吃了什么?卡妙忘记了,和他在一起,不论吃什么都很快乐。几年后他再一次路过那个音乐教室,弹琴的女教师没变,只是到了冬天。

春天总是那么短,卡妙仍然不会弹琴,他甚至不知道钢琴的触感。他的肩上流着血,被厚厚的风衣盖住,他本来应该赶快回到住处止血,但那个没有改变的学校、那个没有改变的老师吸引了他的全部注意力。

女老师弹的是一首新近流行的曲子,卡妙很久以后才在别人的谈话中得知它的名字--LAST NIGHT I MISS YOU。透过落地的玻璃,女老师的脸美丽如昔,消失在时光中的美丽仿佛回到卡妙眼前,那个城市变得朦胧易碎,一切华美的建筑都是那一句“你又在发呆了,卡妙”的错后的背景。

女老师打开窗蹲下身看着卡妙:“很久不见了,你是附近的孩子吗?”

卡妙惯性地后退,女老师毫不介意:“我记得你,几年前你和你的父亲经常来这里看我弹琴是不是?”对那对耀眼的父子,女教师记得非常清楚:“你的父亲呢?”

卡妙不说话。

“进来吧,快下雨了。”女老师对这个漂亮的男孩伸出手:“我可以教你弹琴。”

卡妙摇摇头转身跑了,不顾肩上的伤口。

这世界上可以教他弹琴的人--已经不在了。

LAST NIGHT I MISS YOU,想念,又怎么会有最后?

“你发什么呆?冰雕!”米罗的声音从天而降,卡妙有些恼怒,他不喜欢别人打扰他的回忆,特别是用这句话。

“我去换衣服,马上可以回去了。”米罗说完就转进了休息室,镜屋只剩下一个卡妙。

卡妙起身,不受控制地走向那架钢琴。

如果他没有死,他是不是也有一架这样的钢琴?

手,终于忍不住去触摸光滑的琴盖。

他听到米罗讽刺的笑声:“光摸有什么用,想弹就弹吧。”

卡妙的手收到身侧。

米罗换好制服,把书包提在肩后:“你会吗?”

他的眼神带了别人不易察觉的轻视,但这样的高高在上卡妙早已习惯。

“对了,亚尔迪说你是法国的贵族,那么应该也会--要弹吗?”

真是个名副其实的贵公子。

“不过看你的样子就是不会享受生活的,你真的懂音乐吗?”

有几个人的生活是可以用来享受的?

“法国人都很重教育吧?你的父母应该会……”米罗说的话也许并没有恶意,但卡妙听不下去了,他突然对眼前这个玩世不恭、不知人间疾苦的贵公子无比厌恶。

“你父母教过你吗?”米罗继续问,丝毫没有同情心,他反倒希望看看卡妙发怒是什么样子,如果他能哭--这个不太可能--就更好了。

基本上米罗是个游戏人间的利己主义者,如果只是他的普通朋友,会觉得这个人是世界上最可爱的。可惜卡妙离他近,给他添了麻烦,他就认为卡妙有义务供他消遣,丝毫不考虑卡妙曾救过他--不,即使他考虑过,也被他给卡妙的那些帮助抵消了。

“我知道解除制约的方法了。”卡妙突然说。

“什么?”米罗错愕的表情令卡妙有一丝快感,他继续说:“你要知道吗?”

“废话!怎么不早说!”米罗迫不及待地想知道摆脱这个制约的方法,他想到了半个月以后的赛车。

“做爱。”卡妙面不改色。

“什么?”米罗倒是惊呆了:“谁……和谁?”

“我和你。”卡妙很想笑,这个世界不公平的事情很多,有人坐享着幸福,有人被厄运驱使,有人每天要面对枪林弹雨,有人只要烦恼他有多少辆名车。

卡妙的心微微刺痛……他是在抱怨吗?

为什么他觉得不公?他在埋怨命运?那就等于在埋怨给他此种命运的人--不,他永远不会怪罪自己的命运,他的生命、幸福、一切都来自那个人,那么,给了他爱的人,他愿意交付一生来回报。

他不会忘记他的承诺。

对米罗的敌意又在瞬间消失了,也许他只是在嫉妒?但那不重要了,继续去享受生活吧,贵公子。人与人的命运也许在出生那天就是不同的,但只要能遇到那个人,他受的苦又有什么关系。

不知为何,他突然想起在巴别娱乐的赌场,米罗对他说:“绝对不会骗你,你不相信我吗?”

不相信。

这个世界上,他唯一全心全意相信的人,已经不在了。

其他人,都只是像米罗一样,对他逢场作戏。

卡妙看着米罗,缓缓开口:

“做吗?现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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