suixinsuiyuan
创世纪
创世纪
  • 最后登录2025-04-02
  • 粉丝260
  • 发帖数735
  • 皮卡4579枚
  • 学分227分
阅读:4422回复:2

[第三部]【雅典学派 第三部 看不见的城市】第三十二章 只是当时

楼主#
更多 发布于:2011-04-13 07:03

三十二:只是当时(2008-11-07

此情可待成追忆,只是当时已惘然。

 *************************************

记忆如同蛰伏的生物,只要有适当的时机,它们便清醒,电光石火般昭示自己的存在,不容任何人回避。黯淡的路灯下,严阵以待的士兵、战车不祥的轮廓、从天而降的闪着诡异光芒的透明液体、耳边的尖叫——似曾相识的情景令穆的记忆猛地苏醒。

两年前,在食堂吃饭时,大屏幕上播放一位美国记者冒死拍下的、关于瑞典首都学生游行的录像,那个出动数十量战车,向手无寸铁的学生、学者、市民投掷微型燃烧弹的人,就是瑞典秘警首领格莱米亚。官方公布的死亡数据只有三十一人,但专家推测,在广场被活活烧死的人就不止这个数字。

“女人一旦狠毒,会让最残忍的屠夫自叹不如。”沙加当场说出了穆心底的感叹。

穆的手离开强化玻璃,他已经不需要继续观看,便知道艾欧利亚对自己的哥哥如此信任的原因。一丝不安同时升起,一个团体中,强人众多是好事,但有天一旦分裂,裂痕的程度以及能够造成的伤害便会成倍增加。

心头的不安却更加强烈。穆走下仍在颤动的楼梯,艾欧利亚与米罗的对话令他不禁莞尔。

“艾欧利亚,我就要死了,有一辆车,我始终放心不下。”气若游丝,双唇颤抖,眼眸带着恳求与期待。

“米罗!你放心去吧,只要在五十欧元以内,我一定帮你解决!”神态庄严,语气坚决,双拳握紧。

“你这也算朋友?”

“我一个月的零用钱还不到五十欧元!你还有什么不满的!”

艾欧利亚握住米罗的手,真诚地、温柔地、信誓旦旦地说:“你那辆橙色跑车我会收下来做纪念,如果你的双亲和阿布罗狄遇到麻烦,我会尽量帮忙,至于卡妙,劝他殉情这样不人道的任务我就不做了,相信他会完成你的遗愿。”

“他殉情?饶了我吧!”米罗甩掉艾欧利亚的手,动作大了,疼的龇牙。

“真没用,又没伤到骨头。”拿起果篮里的苹果边啃边说:“穆,我哥那边怎么样了?”

“结束了。”

“什么!?”米罗大叫:“结束了?”

“我背你,我们可以出去了。”穆矮下身子,艾欧利亚把米罗扔到穆背上飞快地奔了出去。穆尽量把脚步放慢放稳,想到米罗是因为自己而受伤,心下感激,却不知如何表达。米罗倒像没事人一样问穆为什么会来哈迪斯综合学城,又问他和艾欧利亚出现之前这个咖啡店究竟发生了什么,穆只能简略的地答:“说来话长。”

“那你就慢慢说。”

“……”穆怃然微笑。在这之前,他和米罗没有太多接触,最多是大家在一起时随口搭几句话,或者有公事上的争执。他知道雅典学派中有几个人缘极佳的人,和在校学生关系最好的大概就是米罗和艾欧利亚。他们二人从前素不相识,开学的短短几天就凑到一起,称兄道弟,前段时间虽然闹了一点小矛盾,也早已雨过天晴。这在穆看来太过匪夷所思。

朋友的定义是什么?东方学院幼儿园的老师为小朋友弹奏一曲古筝,在黑板上写下四个字:高山流水。

高山流水觅知音,典型的中国式教育。当时的沙加提出疑问:“原来这就是中国式的朋友。首先我怀疑一下这个音乐家的专业素质,因为朋友去世他就不再弹奏,他的心理承受能力显然低于正常标准;其次我想询问他的择友条件是否恰当,他应该去维也纳,那才是专业乐评人的故乡;最后我想请老师说明您的用意:您觉得这种交友方法适合于现代社会吗?如果都用这样苛刻的标准才能确定一个人是否是我们的朋友,对朋友公平吗?要求他人达到我们的要求本身就不是一件合理的事,朋友的基础是互相接受与理解,不是吗?”

老师哑口无言,是穆站起来与沙加针锋相对地辩论了整整一堂音乐课。在穆看来,高山流水的确是友情的最高境界,世界上最难得的东西往往可遇不可求,知音就是如此。当然,在实际情况中,标准苛刻的人是沙加,更能接受与理解别人的人是穆——比起沙加,旁人更愿意与穆接触,但穆身边没有超过“同学”标准之上的朋友,沙加倒是和很多人谈得来。这种矛盾的状况到高中也没有改变。

穆并不是不清楚个中原因,在内心里,他早就把身边所有师长、同学关在他的世界外面,根本不指望别人来理解他。只有沙加无意间进到了他的世界,然后,沙加是不是发现,他的世界贫瘠的很彻底,除了一堆必须守护的秘密,就只剩下沙加这么一个朋友?

穆觉得自己的确应该检查交友标准是否出现问题,“高山流水”虽然令人向往,但有人宁愿自己受伤,也希望他安然无恙,这难道就不是友情吗?也许沙加的话是对的,朋友的基础是互相接受与理解,那么,这样不成熟的自己,别人能够接受吗?

“天啊,这是哪?”背上的米罗倒吸一口凉气,发出一声感叹。他以为自己穿梭时空到达了世界末日:冰冷的月光下,触目所及,一片坍塌的废墟,来时所在的街道早已不见踪迹,鼻端是灰土、火药、血腥强烈的气味,他还记得来时宽阔的令人舒心的道路,道旁风格各异别具特色的建筑,现在,方圆数里只余龟裂的地面,房屋的残骸,炸裂的战车碎片与横七竖八的军人尸体散布其间,艾俄洛斯面无表情地靠在自己的跑车上——确切的说,那已经变成了一辆战车,两端车灯伸出黝黑的炮筒,后座座椅的位置有瞄准器和两个用途不明的支架,车盖翻开,里面有五花八门的、米罗根本叫不出名字的炮口,艾俄洛斯冷眼看着半跪在自己面前,满身血迹,没有力气支撑自己身体的格莱米亚:“吃败仗的感觉如何?”

“真没想到,你竟然用生化弹……”格莱米亚咬紧牙,她的四周是士兵的身体,他们面色扭曲,却无法翻滚,艾俄洛斯冷笑:“正规军队竟然对手无寸铁的学生动武,我还用跟你客气吗?我本人倒是愿意直接了结你们,可惜不让你们多活一时半刻,我也甭想继续上学。”

“外部同学,你能告诉我执行者大人是怎么做到的吗?”米罗仔细看那些士兵,定下神,原来他们没有死。不过……生化弹?

“米罗,你们千万别碰那些人,这种病毒不会随空气传播,只有直接打入人的身体才能起作用!”艾欧利亚跑过来提醒,他也问穆:“穆,他是怎么诈骗的?”

穆的口气倒很冷静:“双方都是速攻型的,艾俄洛斯利用了瑞典人对‘液体’的恐惧心理,占了先机。他说他用的是液体炸弹。”

“那不过是纯净水加汽油而已。”艾俄洛斯觉得好笑:“大概是因为最近联特调公布‘液冰’那东西在我们雅典学派,他们就被从天而降的水给骗了。你们以为只要是液体,就全是恐怖武器吗?”

“艾俄洛斯的枪法很准,他用手枪干掉了对方的瞄准设备,而且他那辆车,至少有四种火炮种类,他是用迫击炮发射炮弹的。然后,这些士兵情急之下胡乱射击,结果就是你看到的样子……”

“他竟然什么事也没有?”米罗的眼神迅速充满崇拜。

“谁说什么事都没有!我的大老婆!”艾俄洛斯挥手一指身后的战车:“轮胎也炸了,卫星也坏了,座椅的皮垫子也划的乱七八糟!这还叫没事!”

“还不是因为你躲在她的后面……”艾欧利亚迅速地、含糊地嘀咕了一句:“吃软饭的家伙。”

“你说什么?”

艾欧利亚立刻摆出严肃的神色说:“格莱米亚小姐!看来你要和我们回雅典警局了!不对,是雅典驻军基地!恐怖活动归驻军管。”

格莱米亚勉强支撑身体:“‘液冰’是瑞典的噩梦……果然没错,只有我们才会被这种伎俩欺骗……。”

“‘液冰’就是你的丈夫提议搞出来的。他一定没想到最后害的人是自己的老婆。”艾俄洛斯没有半点怜香惜玉的神色,他那高高在上的姿态轻蔑地注视格莱米亚:“你们的日子终于到头了,库斯塔亲王夫人,保持你一贯的美丽,优雅地为你的杀戮谢幕吧。”

“你们是怎么来的?”一旁的穆突然问了句不相干的话:“是不是哈伦威德·琼尼用达摩斯ZX航舰送你们来这里?你们的武器也是他提供的对吗?”

“我不想回答你的问题,想做什么悉听尊便。”格莱米亚冰冷的神态并没有因狼狈的现状改变,穆的声音非常平静:“你可以走。”

“你说什么!?”不但格莱米亚吃惊,连穆背上的米罗、艾欧利亚、艾俄洛斯都变了脸色。

“带着你的士兵走吧。用达摩斯ZX航舰,你一定不想落到雅典政府和欧陆警联手里。”穆将米罗交给艾欧利亚,他走近格莱米亚,露出温和完美的笑容:“只要你告诉我们,你所知道的关于达摩斯ZX航舰、液冰、地图以及关于哈伦威德的一切,我们就放你走。”

“你在侮辱我吗?”格莱米亚恨恨地抬起双眼,穆摇摇头:“军人可以接受失败,但不能接受侮辱,我懂这个道理,为什么我们不能短暂合作,你需要逃生的机会,我们需要情报。”

“我不需要和你们合作!”巨大的挫败感侵蚀着格莱米亚的内心,但穆没有给她思考的机会:“那么,你不想为你的丈夫报仇了?”

“……”

“说吧,有人说,瑞典内战的罪魁祸首就是哈伦威德·琼尼,为什么?”

格莱米亚缓缓开口:“哈伦威德·琼尼是瑞典人,我只知道瑞典内乱的确与他有关,但在数年前,大概就在‘液冰’失踪以后,他已经把自己的精力转向其他方向,不再插手瑞典事务。这次他愿意提供帮助,不过是在借机除掉我,然后和米尔格兰姆或者罗森合作。至于你问的其他事,我一概不知道。”

“你是亲王夫人,难道这些你的丈夫从不告诉你?”艾俄洛斯插话。

“我只需要知道我必须做什么,不需要知道这样做的原因。”

“那么你不要再说你是军人,你不过是军人的耻辱。”艾俄洛斯扭过头,不再看格莱米亚,穆看了看艾俄洛斯等人,回头对格莱米亚说:“那么,带着你的手下走吧。”

********************************

另一边,撒加终于能够联络到艾欧利亚,他的语调终于变得轻松:“好的,我们公寓见。我们这边也有伤员。”挂断通讯器,撒加回头对阿布罗狄等人说:“米罗受伤了,执行者大人的车不能用,他们说会坐欧陆警联的车回去。”仔细一看,没人认真听他说话,沙加继续跟迪斯学习抽烟的技巧,卡妙不想接近两个烟鬼,站到驾驶座后与十七闲聊。十七问撒加:“主人,我们停在雅典,我会让人准备一辆车给你们。”

“很好,然后你就先回去忙吧,辛苦了。”

见撒加说完话,阿布罗狄立刻联系米罗:“米罗,你怎么受伤了?”

“米罗是为了保护穆才受伤的!”艾欧利亚没好气地代答。

“那穆没事吧?”阿布罗狄压低声音:“我替副会长问的。”

“他好着呢!副会长!?”米罗冷哼:“他要怎么感谢我!把他给我叫出来我要和他说话!”

“我没空。”沙加吐个烟圈,阿布罗狄又问:“米罗,卡妙要我问你伤在哪?”——话音刚落,后脑被卡妙掷来的计算器砸中。阿布罗狄回过头,有些委屈地看着卡妙,双眼似乎泛着泪光,卡妙回他凶狠的眼神,阿布罗狄抬手抹了抹眼角并不存在的泪水,对着通讯器中气十足地大叫:“妈妈!爸爸骂我!”

整个驾驶舱的人震惊了,他们不约而同地看向阿布罗狄,这位雅典学派头号花花公子此时一脸的悲痛欲绝,迪斯第一个反应过来他在说什么,拍着地板大声叫好,卡妙脸色铁青,冲过来抬腿就踢,阿布罗狄顺势坐到地下,带着哭腔无限委屈地对通讯器后的米罗诉说:“妈妈!爸爸还要踢我!”沙加的烟差点烧到自己的手,撒加严肃地说:“有这样的儿子,父母真不容易啊……”说着说着自己也忍不住笑了。

通讯器后的米罗还在发愣,卡妙已经扼住阿布罗狄的脖子,阿布罗狄上气不接下气地对着通讯器哀嚎:“妈妈!爸爸虐待我!!”沙加研究被卡妙踢得滚在地上的物体究竟是何种类,迪斯想也没想跟着踩了几脚。卡妙气急败坏地按下通讯器的停止键,米罗下一刻又把通话恢复:“阿布罗狄,你打错电话了吗?”

“他是说,你是他妈妈,卡妙是他爸爸,果然上梁不正下梁歪,你们是怎么教育孩子的!”迪斯跟着凑趣,阿布罗狄拿起通讯器佯装乖巧地说:“爸爸,我今后一定听你和妈妈的话!”

“别跟我开这种低级玩笑!”米罗的声音使所有人吓了一跳,他怒气冲冲地吼道:“该叫爸爸妈妈的人十年都没听你叫过!”

通话被粗暴地切断,即使是阿布罗狄,此时面色也有些尴尬,沙加吐着烟圈,似乎在观察那升腾的白烟,卡妙继续找十七闲聊,迪斯闷笑两声,拍拍阿布罗狄肩膀:“你看你这妈妈不知道哪来这么大火气。”撒加装作没听见米罗的叫声,他对阿布罗狄说:“你没事就过来给我查资料。”

********************************

切断通讯,米罗的脸气得铁青,看着身边的艾欧利亚,他没说话,看着站在不远处的穆,他开始发脾气:“别装没事人!说放就放!你到底在想什么!”

穆没回头,他们刚刚看着格莱米亚和她手下的士兵消失在视野,达摩斯ZX航舰的确存在,在附近没有发现特殊的仪器,或者说,仪器在其他地方。在某个属于哈伦威德的私人基地,那里既有最先进的飞机和战车,也有骇人的毒虫和杀手。

“你怎么哑巴了!”艾欧利亚更气,扔下米罗站了起来:“还是想说——‘别干涉外交部工作’!这个女人差点要了我们的命!你放她走,我们跟欧陆警联说什么?”

穆还是一言不发,艾欧利亚的炮头掉转:“艾俄洛斯!你又是怎么回事!他放人你就在旁边看着吗?”

“我没有闲着,我一直提防他们会不会在临走前来次反击。”艾俄洛斯在自己的车上东翻西翻,倒是一副无所谓的态度:“我只负责打仗,其他一概不管。你们要吵继续吵。如果你不想让他们走,就去拽回来吧,跟我嚷嚷有什么用?”

“你给我说清楚!”艾欧利亚提起穆的衣领吼道:“米罗的伤难道白受了!我要抓他们你为什么拦着?你知不知道那个女人杀过多少人?”

近在咫尺的琥珀色双眼中燃烧着怒火,穆被那热度灼伤。

应该怎么办,要解释吗?他不喜欢解释,或者说,不屑于解释。

那么,继续误会吗?

——“如果都用这样苛刻的标准才能确定一个人是否是我们的朋友,对朋友公平吗?”

不期然的,脑中浮现出沙加的话。

诚实一点吧。给别人一个了解你的机会,如果你不打开门,别人要如何走进你的世界?

“达摩斯ZX航舰与覆灭的地妖族有关……地妖族,在很久以前属于赫莫族。如果达摩斯ZX航舰的存在被军方知道,我怕我的族人会彻底暴露在世人面前,那样的话……”穆自己都不太相信自己的声音,他说出来了,一字一句,清清楚楚——原来这并不是困难的事,甚至是一件令自己舒服的事,只要克服最初的一点骄矜和清高,他一样可以坦诚。

“啊?”领口的手松了下来,艾欧利亚的脑子一时不能转弯,最后才摸摸头发:“这样啊。”又不满地说:“早说不就没事了。”说着转身走了,米罗的神色缓了下来,“哦”了一声,随即又问:“欧陆警联到底什么时候过来,他们是乌龟吗?”艾俄洛斯仍是一副置身事外的模样,他摸出一包烟,眼睛一斜,命令艾欧利亚:“点烟!”

“你自己不会点吗?”艾欧利亚反抗。

“没大没小!你的命是谁救的!”艾俄洛斯叼住一根烟,艾欧利亚只好从裤袋里摸出打火机,不情不愿地帮艾俄洛斯把烟点上,一面点一面嘀咕:“所以我讨厌这种等级分明的家庭……”

“抱歉,我太自私了。”穆的声音打断了他的唠叨,艾欧利亚一时不知该说什么,米罗直接转移话题:“不知下次她会不会冲到公寓去杀我们……”

“不会。”穆的神色冰冷却带着一丝哀伤:“那个女人,她活不过今天、或者明天,要杀她的人也许已经在等她了。她的结局只有一个,不是死在我们手里,就是死在她的敌人枪下。”

艾俄洛斯带着沉思的目光掠过穆,并未停留,只说了一句:“让她走了也好,我刚刚想到,由我们把她交出去,名不正言不顺。而且欧陆警联动用极刑审问的话,雅典学派一定会被扯进去。”穆感激地笑了笑,除了担心自己的秘密泄漏,他也从雅典学派的立场考虑了这件事,结果还是一个:必须放人。只是这句话如果由自己来说,便有一种“借口”的成分在其中,以致他不想对艾俄洛斯等人言明。现在艾俄洛斯说出了他的顾虑,他感觉到前所未有的轻松。而自己对格莱米亚的逼问,实在很难称得上是绅士的行为,也不是艾欧利亚和米罗这样单纯的人能够理解和接受的,对此他不打算解释。他并不是没有同情心,只是在某些时候,他必须坚持自己的冷静与理性。

听到穆的话,米罗和艾欧利亚同时一愣,想到那个为了自己的丈夫可以不顾一切的女子,明知她十恶不赦,甚至差点要了他们的性命,心中却还是升起微微的、没来由的怜悯,米罗的心境更是复杂,他想到了那个死去的瑞典秘警,再想到格莱米亚最后的背影,想起“他”和“她”说过的每一句话,一瞬间他忘记自己身在何地,月光直直地泻在身上,他有些冷。艾俄洛斯重重地吐了口烟:“别伤感了,小朋友们,哪有这个时间。”

呼啸而来的警笛扰乱了他们那有些奇妙的心境,穆回头一看,艾俄洛斯的战车早就恢复了跑车的形状,米罗好奇地问:“你这辆车真好,在哪买的?”“不清楚,克莱因送的。”艾俄洛斯纠正:“请更正称呼,她可是我亲爱的大老婆。”

“嫂子,你真是辛苦了!”艾欧利亚咬牙切齿,米罗问他:“为什么你没有,你不也是他的徒弟?”“我要这东西做什么!克莱因卖了自己的房子才买了这辆车,他已经没有钱再买给我了!”“你怎么这么没用,对不公正的事物要反抗到底知道吗!”“我才不像你那么心胸狭窄!”“你是要不到才这么说的吧?”“……我才不要!”

“这件事当然是由军方处理。你们可以回去休息了。”两个人斗嘴的工夫,艾俄洛斯和穆已经对赶来的克莱因将军交代了情况,当然,他们故意隐瞒了达摩斯ZX航舰的存在,只模糊地说明军事基地存在的可能,跟随将军前来的亚尔迪看到米罗的伤势大吃一惊,连忙把他放到艾俄洛斯的车上重新包扎,克莱因看看方圆十里的废墟突然问:“可是,格莱米亚人呢?”

短暂的沉默,艾俄洛斯尽量平静地说:“跑了。”

“再说一遍?”

“连同手下的士兵,全跑了。”艾欧利亚帮哥哥说了下一句。

克莱因微笑:“你们两个都在,却让区区三十一个人逃走?”

“嗯。”心虚的合声。

克莱因微笑着点点头,转过身命令自己的手下:“取证,伪造现场,写报告。”

“给我们一辆……车?”艾欧利亚小心翼翼地问。

“我拒绝再看到你们两个出现在我面前,没用的东西!”克莱因看也不看他们,亚尔迪叫道:“克莱因将军,我们这边有伤员……基于人道……”

“你们自生自灭吧!”拒绝提供任何帮助,克莱因将军带着手下扬长而去,在爆炸现场忙着自己的工作,对艾俄洛斯等人熟视无睹。艾俄洛斯自知理亏,抽着闷烟,艾欧利亚有些委屈,看了眼穆,穆自觉地给撒加打电话:“会长,麻烦你来接我们好吗?全是我的错……抱歉……”

********************************

“看来,回公寓之前我们有任务。”撒加无奈地挂断电话,他已经坐在十七找来的车上,改良的中型巴士,沙加躺在后面的长椅上,变色玻璃能够遮蔽外界的视线。

“不如再找辆车,我先送沙加回去。”阿布罗狄提议。

“不,我和你们一起去。”沙加抬手示意自己没事,开车的卡妙冷淡地说:“反正医生也在那边。”

“还是你想早点见到熊猫部长?”迪斯刚想点烟,在撒加凌厉的眼神下,他乖乖收起,骂道:“修罗那家伙!人家都是情侣会师,就我孤家寡人!”

“你不用担心BLACK了。”撒加耸肩:“它都已经被联特调调查过了。”

“呸!”沙加在场,迪斯无意提关于BLACK的问题:“那个邪门组织,哪有他们不能进的地方,我看你最邪门!你一定就是那个联特调派来的间谍!”

“是啊,被你知道了,别告诉别人。”撒加毫不介意,阿布罗狄插嘴:“说点别的吧。”迪斯斜眼看他:“你还挺担心卡妙。”阿布罗狄大言不惭地说:“卡妙是我的爱人,前任。我担心不对吗?”

车子有短暂的转弯、颠簸、停顿,随即恢复平稳行驶。沙加却开口了:“说别的吧。”

“你也担心卡妙?你移情别恋!”迪斯指着沙加大骂:“你对得起外部吗你对得起艺部吗你做的太他妈的没错了哈哈哈哈!”沙加摇头:“你们还不明白吗?联特调公布‘液冰’那件事,最难受的不是雅典学派的守财奴部长,而是那个伪君子。”

“哎?”不是一个人,是很多人。

“‘液冰’的存在举世皆知,它的所有者也早就有蛛丝马迹,出现在雅典学派至少我们能决定它的未来,比如研究出销毁程序什么的,它是我们必须面对和解决的问题,却不是最大问题。真正的问题是,如果赫莫族的存在也被联特调知道,这个组织有没有可能去调查这个奇异的种族?我们雅典学派有能力阻止这件事吗?我们能够相信联特调这个组织里每个成员都是高尚的人、慈悲的人、没有私心的人、懂得道理的人吗?如果有一天,他们心血来潮地公布了赫莫族的存在,穆怎么办?”

车不知不觉地停了,迪斯目瞪口呆,撒加十指交扣:“看来我想的还是太少,我只想到不能让世人知道达摩斯ZX航舰的存在,却没想到联特调可能已经知道这件事。”

“是他自己的态度有问题。”沙加就事论事:“他不可能像卡妙一样威胁每个人说‘不过你死我活而已’——就算把雅典学派的人全杀死也解决不了问题,他也没法确定究竟谁是那个联特调成员,只能一声不吭,当这件事与自己无关,也许心里早就在后悔当初轻率地向别人说明了赫莫族的情况吧。”

“对啊!”迪斯拍着大腿:“他不说不就没事了!这孩子太老实!”——这个笑话显然没起到缓和气氛的作用,一直用两手支腮的阿布罗狄坐直身子:“可能是因为当时的气氛太好,而且会长大人的话太有诱惑力,再加上艾欧利亚他们提到了超能力,穆才说了这件事吧?”

“的确是这样,就连我在当时的那个氛围中也说了根本就不该说的话。”沙加赞同。

“根本不该说的话是什么话?”

“无聊的肉麻话,详情参考会长大人说过的什么‘要一起克服眼前将来的困难、千万人中才有这样一个’之类的。”在撒加冰冷的注视下,沙加识趣地住了口,阿布罗狄打圆场:“大概就是副会长说的人民啦宗教啦我必须回去这一类的话吧。”

“你就是个煽动家!”迪斯指着撒加,撒加则似笑非笑地看着阿布罗狄:“是吗?有人可一句真话都没说,可见我的煽动程度有限。”阿布罗狄优雅地抬起自己的手腕,对着手表柔声说:“米罗,你那边听的清楚吗?”

“非常清楚!全员接收!”正在上药的米罗声音却很愉快,不对,已经转为阴阳怪气了:“哎呀呀,我都不知道副会长原来是这么体贴的人啊!外部同学都跑到车下去哭了——早干什么来的当时怎么不安慰两句你被甩就是活该活该活该活该!”转折太突兀,众人愕然,艾欧利亚接话:“穆没哭,好像在想事情,我觉得就算有联特调调查员,也不至于把穆的事扯进去吧?有这样的人我就跟他绝交!”

“你用绝交能威胁到谁?”艾俄洛斯泼冷水。

“好了,我们马上就到,再坚持一下。”撒加按下阿布罗狄的手表,看了他一眼,笑道:“你今天似乎很喜欢干这个?”迪斯帮腔:“我的天啊,快看看是不是要末日了,学部竟然变善良了!”

“我并不善良,只是因为今天发生了一件事令我内疚,急于做点什么平衡一下心态而已。”阿布罗狄不甚在意地回答——并不是回答撒加,似乎只是在解释自己的“反常”。

“开车,卡妙,赶快回去。”沙加提醒,还在发呆的卡妙重新踩下油门,下意识地问:“回哪里?”

“艾俄洛斯他们那里。”沙加补充。他不知不觉用了这个词:回去。其实他想的并不是艾俄洛斯。他所说的“回去”早就成了一个完全不同的概念。

从小到大,他走过无数道路,他没有家,行走,不过是从一个地方到另一个地方。什么时候他开始懂得“回去”?

是从什么时候开始,他眷恋“回去”这个词语,回哪里去呢?不是印度,不是学校,不是宿舍。

只有“他”存在的地方,才是他想要“回去”的地方。

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穆为他做着这样一些事:代他去领老师发下的讲义,主动递上自己的笔记,提醒他考试的日期,他不能确定穆是不是在等他,可是这猜测令他欣慰。

又是从什么时候开始,他总是希望缩短停留在外的时间,即使有人挽留,他也会很坚决地摇头,去赶末班飞机?

他不过是想尽快回到穆的身边,如此简单的事,直到今天他才明白。

********************************

穆很难说清此刻的心情。

有几个人,不停在他耳边呱噪着:“穆你放心,就算有联特调,也不会把你扯进去!”

米罗,艾欧利亚,亚尔迪,他们轮番在他耳边轰炸:“不必担心,哪有人那么不知轻重,你想太多了!”

这些话似乎没有产生什么作用,他的心中想的完全是另一件事。

那一刻的心情,沙加竟然会知道。

他无法用语言形容自己震惊的程度,那个时候,所有人都在注意卡妙,只有自己全身发抖,手心全是冷汗,想着自己的族人可能因自己的一时兴起陷入危险。

他看得出所有人都很震惊,卡妙、撒加、米罗、亚尔迪、艾欧利亚,只有自己和沙加尚能镇定,那么,他应该和卡妙一样,说明自己的立场和底线吗?局面已经陷入混乱,他选择沉默,也许暗中观察才是他应该做的,如果秘密已经泄漏,再说什么于事无补,只能在今后查出谁是那位调查员再做打算。

整个过程中,沙加嘲弄别人,甚至与自己拌嘴,丝毫没有表露关心的神态。

也对,他本来就不是个善于表现的人。

因为这件事,此后的时间里,穆承认自己对这个团体非常失望,他做着自己的工作,甚至解开封印使众人摆脱危险,但他不知道这样做有何意义,接二连三的分歧和争吵更让他疲惫。

他并不是不想得到友谊,在*测试的晚上,那间公寓的客厅,所有人围坐在一起,意气风发地畅谈着自己的过去和未来。

他被那样真诚的氛围打动了,他说了自己根本不该说出的话,对一群根本不了解的人。

当然也可以找借口:有人已经知道了超能力的存在,史昂早就已经对艾俄洛斯他们说过——穆不想把自己的过错推到别人身上。他不止一次地询问自己:如果没有史昂,他会不会说?如果没有说,当有人遇到危险,他会不会使用超能力?

答案不言而喻。那么,他必须付出的真诚,得到的只能是误会与欺骗吗?而帕米尔的混乱,也加深了他的不安,他了解嘉措的能力,为了族内的安定,也许自己真该回到帕米尔。

干脆回帕米尔算了。

有过这样的想法,撒加却用一篇无从辩驳的“责任论”强行留住了他。感谢撒加,如果没有他的挽留,穆不会有机会知道,当时,竟然有一个人懂得他的无奈,虽然那个人什么都没说。

穆突然发现,自己误解了他和沙加的关系。他一直认为,他和沙加的关系是相互的,现在才知道,他更需要沙加,需要他的陪伴,更需要他的理解。

穆把脸埋在自己的掌心,喃喃道:“够了,足够了。”艾欧利亚拉拉他的衣袖:“喂喂,别哭啊!——你干嘛笑得这么开心!!”

“没什么!”穆摇摇头,脸上仍有止不住的笑容:“反正事情已经这样了,到时候我再想办法,没事!”

“哦?那你快告诉我这些名字是怎么回事?”艾欧利亚从口袋里掏出三张浅绿色的卡片,穆吃了一惊,这个艾欧利亚的好奇心还真是高人一等,艾欧利亚用科学家的口气说道:“你在玩拼字游戏吗?IT IS A JOY , DONOT TAKE IT

CARE?为什么有这么多名字?”

“到底怎么回事?”米罗也来了兴趣,艾俄洛斯也凑了过来。

似乎有吹嘘自己的嫌疑。穆这样想。

可是吹嘘一下又有何不可呢?

穆微微一笑,开始讲述他如何到哈迪斯综合学城,找巴比隆做什么,如何遇到哈迪斯综合学城高中部的三位副会长,以及自己——如何耍他们。其他人听得捧腹大笑,米罗笑起来龇牙咧嘴——他的动作太大牵动了伤口,亚尔迪忍不住竖起拇指。这时撒加一行人刚好赶到,见艾俄洛斯他们笑成一片,连忙凑过来询问,艾欧利亚立刻转述穆的智慧,米罗则大赞艾俄洛斯的神勇,两个人抢着说完全不相干的事,最后艾欧利亚问穆:“这些名字都是你临时起的?”

“不是……”

“什么名字?”正在接受亚尔迪包扎的沙加心念一动。

“是这个!”艾欧利亚把卡片拿给沙加,沙加了然一笑:“哦,这个啊?我初中时候立志要解决的二十三个人渣。”

凑过来看卡片的迪斯勃然大怒:“你说谁是人渣!这上面为什么还有我的名字!”

“所以你应该明白那时候你有多么的……垃圾。”沙加看了眼卡妙:“这词还真不错。”

“没有哈伦威德?”卡妙也在研究那份名单。

“后来才了解那个人的真面目,这样也好,去掉一个,加上一个,还是二十三个人。咦,你怎么了?”他问的是如丧考妣的艾欧利亚。

“快轮到我了……”艾欧利亚看了看沙加,又看米罗,口气十分哀伤:“你们一个接一个地受重伤,下次就轮到我了,然后才是他——”说着不情愿地看向坐在车上抽烟的哥哥。艾俄洛斯仍在有一搭没一搭的抽烟,姿态十分悠闲。

“这味道……”迪斯吸吸鼻子,弹簧一样跳起来冲上去抢过艾俄洛斯的烟:“自从离开BLACK老子就再没吸过这个牌子!”

“什么牌子?”

“就是一根烟够人活半年的牌子。”艾欧利亚嘀咕:“所以我讨厌这种等级分明的家庭,为什么我只能抽一元一包的烟……”

“因为你没用。”艾俄洛斯又抽出一根烟,他手中的盒子随即被抢走,迪斯将盒中的烟分给众人,对车里的卡妙和阿布罗狄说:“不好意思!没你们的份了!来来来,大家品尝一下世界顶级香烟!”

艾俄洛斯不甚在意地夹着香烟,继续悠闲地盘腿坐在车上。迪斯突然盘腿坐在地上,用中指和食指掐住香烟,放在唇边,又觉得自己的动作不太对劲,穆似乎也在研究右手应该用什么频率举起、放下,亚尔迪直接看向艾俄洛斯,又看看手中的烟,米罗趴在后座,研究究竟把烟放在哪个指节的位置才好看。艾欧利亚吐了口气:“你们就别模仿我哥了!我模仿了五年都没模仿明白!”

被拆穿下意识的举动,众人咳嗽几声,开始吸烟,迪斯问:“你也模仿过?”“何止是我,看过他抽烟的人都会模仿他的动作,我的记忆中只有加隆学得最像。”艾俄洛斯根本不理会众人的议论,悠闲自在地继续吸烟,迪斯问撒加:“你也模仿过?”

撒加不语,迪斯当然不会放过奚落他的机会:“你模仿的像不像啊会长大人,执行者的吸烟姿势可是我这辈子见过最有型的。”

“我的确模仿过,”撒加笔直地夹着手中的烟,将烟头凑近嘴边,撮起嘴唇向上吹了一口气,力道的控制刚刚好,除了飘落的烟灰,撒加被气流卷起的刘海恰好露出那双深蓝的眼睛,火光中带着一丝危险与野性,手指夹烟的位置也比常人更加靠前,吸一口,食指和中指微微用力,细软的烟身在揉搓间零落成灰烬落在夜风中。众人看的目不转睛,撒加得意地说:“所以我明白了一个道理:吸引力的关键不是让人模仿,而是让人无法模仿。”

众人纷纷转过头去,艾俄洛斯更是直接把烟扔掉,不过必须承认,能把如此无聊的动作做的如此优美,也许只有撒加这个自恋狂了……自恋狂更加得意地宣布:“现在我分配下一步的任务,听好了。”

“将军说,你们雅典学派也该走了吧?”远处,一个士兵冷冷地传达命令:“雅典警局的人要过来了,请你们回避!”

大家迅速跳上撒加的车,米罗问:“艾俄洛斯,你的车怎么办?”

“来的是他妈妈,留下的是他老师,那车肯定会被拉去修的。”艾欧利亚冷哼:“真讨厌这种等级分明的家庭。”

“那是因为你太没用。”艾俄洛斯嘲笑。撒加在车厢内分派任务:“首先,外交部长,去给我告诉那个瑞典公主,再把高中部当她的棋子我对她不客气。”

“这种欺负女人的事你自己怎么不去做!”迪斯起哄,艾欧利亚当了真:“撒加!你怎么这样,人是你叫来的,你干嘛威胁女生?”

“我叫她来是要她当一张牌,而不是反客为主打乱我们的计划。生活部长,把今天的事告诉这位小朋友。”会长下令,亚尔迪立刻把今天发生在学校的轰炸原原本本叙述一遍,还要安慰众人所有善后工作已经有条不紊地在进行,至于罗莎琳公主的行为,他用最简单的语言带过。艾俄洛斯沉下脸:“那个哈伦威德,是不是该给他点颜色了?竟然炸学校?”

“会长大人已经电话威胁过他了,估计他暂时会老实点,至少不敢再来炸学校。”迪斯拍躺在长椅上的沙加:“都是你惹出来的,那个麻烦的公主。”“人又不是我叫来的,关我什么事。”

“我知道了,这件事我会处理。”穆点点头,他已经想好了应对的说辞。

“你怎么这么快就想出来?难道也是超能力?”艾欧利亚忍不住用手指捅了捅穆额头上的印记:“这到底是什么东西?”穆转过头躲开艾欧利亚的手指,撒加又下令:“文艺部的事情暂时由体育部长兼任。副会长那摊子就交给外交部吧。学习部要把沙林毒虫的资料跟警局还有军方交代清楚,副部长出面即可,估计部长也一窍不通。其他部门,整顿学校靠你们了。”

“我不干!马上就要考试了!”艾欧利亚抗议:“文艺部和体育部是两种性质——卡妙才应该去文艺部帮忙,反正他也不管财政部,文艺部部员又都听他的!”

车子被卡妙恶意颠簸,米罗和沙加同时叫出声来,助手席上的亚尔迪劝告:“卡妙,后面有伤员。”“他们受伤关我什么事?”撒加突然想到:“卡妙,你不是也受伤了?”

“哈伦威德今天说了关于催眠术的事。”卡妙四平八稳地开着车,语调也是四平八稳:“他说催眠术和超能力者有关,应该就是穆说过的灭亡的地妖族,催眠术似乎不是超能力种族的专长,而是只有极少数天赋秉异的人才能掌握的技巧。”

“你还知道问这个?”米罗恶意地接口,卡妙继续四平八稳:“是会催眠术的人问的,和我无关。”

“哦。”迪斯装出刚刚听到的样子,他就坐在沙加身边,看看沙加,又看看穆,两个人神色如常,只是目光没有任何交流,坐在对面的艾欧利亚问穆:“怎么催眠术又和你们扯上关系了?难道沙加也是你们族的?”

穆的脑中赫然出现了“梁祝毛毛虫”,他抬起双手:“我来说明好了。上次回帕米尔的时候我问了族长一些事。我以前说过,赫莫族世代避守高原,但是总会有些人想要融入正常的人类世界。几十年前,的确发生了部分族人脱离高原的事件。我仔细想了一下,大概就是巴比隆所在的地妖族吧。巴比隆的事以前我跟你们说过,说的很简略——其实他本人也不知道自己原本是赫莫族的一员。在地妖族的流散中,唯一残存的族人无从得知自己的身世并不奇怪。地妖族为何会被灭族我不清楚——这件事与达摩斯ZX航舰的研究有关,哈迪斯财团在这个事件中扮演的角色我也不清楚,但他们应该不是始作俑者。至于巴比隆,他暂时不会对哈迪斯财团说出赫莫族的存在,如果能够找到达摩斯ZX航舰……”

“把它彻底消灭就没问题了。”撒加点头:“继续,就算地妖族的个性比较强烈,但他们的覆灭速度太快,而赫莫族又是如何保持与世无争呢?”

“因为催眠术。”穆的眼光扫过沙加:“我们族除了族长,最重要的便是高能力的长老,其中一位长老的职务我一直奇怪:守卫长老。这位长老根本不是高能力者,但族里的长辈对他却非常尊敬。最近我才知道,守卫长老的职责是使用催眠术令周边藏民相信:赫莫族和他们一样,只是一群普普通通的人,偶尔路过的旅游者也会得到守卫长老的暗示,最多只记住自己到过这么一个地方。赫莫族能够隐居高原,守卫长老功不可没。还有就是……”

“还有?”

“算了不说这个,不是什么重要的事。继续说催眠术吧,”穆定了定神:“当时在高原出走的族人中,只有一位是懂得催眠术的守卫长老,我推测,这位长老去世后,地妖族再也没有出现懂得催眠术的人,所以无法保护自己的身份,导致了最后的覆灭。催眠术的确与超能力没有多大关系,完全是靠某种神秘的天赋,我们族也只有十几个人有这种天赋,我就没有。”

“史昂呢?”对面的阿布罗狄问。

“他也没有,德吉梅朵倒是有这个天赋。”

“德吉梅朵是谁?”艾欧利亚好奇心再起。

“上次来的四个女孩,最小的那个。”阿布罗狄代为回答,又问:“沙加,你天生就会催眠术?”

“我的老师教的,他会这个。而且他隐约说过催眠术最好不要使用,否则也许会给他人带来灾难。难道说的就是地妖族?或者——”

“这件事我们慢慢调查好了,穆,我倒是很想知道你明天和公主说什么?”撒加用看好戏的眼神盯着穆。看到众人的注意力都集中到自己身上,穆微笑着卖了个关子:“部门机密,恕不透露。”引来一片嘘声与威胁声,沙加侧脸看着在众人调侃下微笑的穆,不禁怔住了。

“到了。”卡妙停下车,他们到家了。

********************************

竹笛儿
普教中心学生
普教中心学生
  • 最后登录2020-02-02
  • 粉丝0
  • 发帖数3
  • 皮卡59枚
  • 学分3分
沙发#
发布于:2019-09-23 17:22
发现自己少补了这一篇,果然是因为当时聚沫沙穆分手太难过了放弃了这后半截,这一对真的是太好了呀,对面那个正番外也是,忍不住微笑,又忍不住落泪,惺惺相惜,流年似水说的就是他们吧?东方式的唯美与感动

我不知道苏苏在索多玛或者以后会不会让他们再义无反顾得爱一次,哪怕是拥抱一次亲吻一次互诉衷肠一次,再迎来战争啊,分裂啊,原定的水晶夜的结局。虽然他们心意相通,虽然他们的心依旧为彼此跳动,沙加说他们没有好好爱够,如果穆是在沙加死后再知道他的爱明了了,是永远永远的唯一也永不变,两个人该是多么让人难过啊
suixinsuiyuan
创世纪
创世纪
  • 最后登录2025-04-02
  • 粉丝260
  • 发帖数735
  • 皮卡4579枚
  • 学分227分
板凳#
发布于:2015-05-20 04:55

夜晚依然不宁静。

“沙加,你应该赶快回去休息。”亚尔迪奇怪沙加竟然不回自己的房间,沙加冷笑:“刚才谈正事,现在我也去找文艺部长同学解决一些私人恩怨。”

“米罗受伤了,你不要在这个时候……”艾欧利亚插嘴,突然想到沙加伤的也挺严重,而且:“我没工夫再管两个小心眼的人,有时间我还不如给魔铃打电话……”亚尔迪点头:“没错,艾欧利亚,魔铃根本就不知道你对她表白,你是怎么告白的?”“啊?什么?你说清楚点!”

不去听艾欧利亚和亚尔迪的叽叽咕咕,沙加走进米罗的房间,米罗正趴在床上和小猫说话,看到沙加,他微微一笑,抬起胳膊开始拆上面的纱布,沙加转身走出房门,米罗扔掉纯白的纱布冲房门做个鬼脸:“跟我斗!你早了十年!以为我真会拆伤口上的纱布吗?”突然又想晕血这个弱点一定要善加利用打击报复。门外的沙加有些郁闷,他身上的伤很重,不过不整整米罗他今天晚上肯定睡不着觉。脑筋一转,突然想起来到公寓当天卡妙曾在这个走廊说过的话,那句话直接导致了他失眠了整整一个晚上。

很好,沙加终于想好了主意,神色自然地敲开卡妙房门:“卡妙,米罗叫你。”“他有什么事?”“不知道。”见卡妙终于不情不愿地走了出来,沙加忍住笑,走向自己的房间。不经意的,他的目光停在穆的房门前。他回身看着进入米罗房间的卡妙,摇了摇头,终于离开那扇仅有一步之遥的大门。

********************************

“什么事?”这是卡妙进到米罗的房间说出的第一句话。

“?”米罗压根没想到卡妙会在此时出现,两只小猫停止打闹,警惕地注视着不速之客。

“没事我走了。”第二句话。

“有事。”米罗突然有点高兴。难道卡妙是来看自己的?

“什么事?”

“过来。”米罗那双燃烧的蓝眼睛盯住卡妙,卡妙不由后退一步:“没事我走了。”

“你就会重复这两句话吗?!过来帮我上药!”米罗无计可施。

“你怎么不找阿布罗狄!”

“他没力气,回他自己的房间了!你快点过来!”米罗用手推开两只小猫:“毛毛草草你们去别的地方玩。”两只小猫跳下床,经过卡妙,钻出房门,卡妙不知怎么想起阿布罗狄所说的“米罗也有优点”,结果这个家伙真的因为救人受伤了?卡妙有些迷糊地走到米罗床边,拿起枕边的药膏,突然想到:“你不是刚上完药?”米罗拉住他的胳膊:“扶我坐起来。”

“你躺着就行。”

“我要坐起来。”

拗不过米罗,卡妙扶起他的身子,米罗刚刚坐直,就迫不及待地开始解卡妙制服上的钮扣。

“你做什么!”卡妙想起身,被米罗抓住双手:“你不是也受伤了?我帮你上药。”

“用不着。”

“乖乖的。”四片嘴唇轻轻触到一起,卡妙的身体僵硬,米罗顺利地解开外套和衬衫的扣子,示意卡妙抬起胳膊。“亚尔迪的药膏真是功德无量。”看着卡妙满身的划伤,米罗叹口气:“你也伤的这么严重。”右手已经拿起棉签开始用酒精给伤口消毒。

搞什么鬼啊……卡妙暗自咒骂,又在假情假意地做戏吗。米罗倒是很认真地为每一条伤口消毒,上药,偶尔轻轻吐气,吹着伤口,那温热的气息令卡妙的身体微微颤动。米罗的声音带了命令,而他似乎也享受这样的发号施令:“转过去,背后也有伤。”卡妙很想一走了之,又怕不遂意的米罗不知想出什么恶毒的语言报复自己,犹豫间米罗已经扳过他的身子。背上的伤口遇到酒精棉的刺激,卡妙下意识地咬了咬牙,米罗的手指轻柔地划着圆圈,药膏特有的清香散在房间,本来平常的味道却因米罗过于缓慢的动作而变得暧昧。每日在钢琴上游走的十指滑过卡妙的每一寸肌肤,有时有意无意地使上一些气力,这包含挑逗意味的动作令卡妙的呼吸有些急促,竭力维持自己的镇静,由着米罗再次转过自己的身子。

“手臂上也有……”继续擦药,卡妙忍不住闪躲他的动作:“你有完没有?”米罗抓住他的左手,看看他的掌心,嘴唇凑上去印上一个吻:“这里也有。”

卡妙已经能够感觉自己的身体开始燃烧,他别过脸,米罗的身体已经靠近他。

“今天,似乎只能这个姿势了,你能不能……”话语已经到了唇边,愈发低迷:“主动点?”

卡妙无法说话,他的嘴唇正被米罗的牙齿轻轻啃咬,唇瓣被米罗的嘴唇有意无意地摩擦,他的双手被抬起,环过米罗的颈部,这拥抱的动作令卡妙大惊失色,米罗的唇流连在他的耳边:“吻我……”

卡妙的身体有些僵硬,他的手臂接触到米罗火热的皮肤,唯一能够令他保持一点清醒的是脖子上冰冷的液冰项链,他的脸颊缓慢地摩擦米罗的头发、耳朵、光滑的侧脸,嘴唇一点点移动,直到碰触对方柔软的双唇,迷乱中他闭上双眼。

几声猫叫并没有打断二人的亲吻,直到推门声清晰地传入耳膜,卡妙迅速推开米罗,回头看着房门,两只小猫一前一后地跳上床,有些发愣的阿布罗狄看看猫,又看看米罗和卡妙,他抬起手:“打扰了,你们继续。”

“等等。”阿布罗狄刚要关门,就被卡妙阻止,卡妙拎起自己的衣服,迅速走出房间,对阿布罗狄说:“他要上药,交给你了。”

“啊?”阿布罗狄看着卡妙的背影,他不敢回头,米罗的目光正在他背后,针一样刺着他的骨头。认命地关上门,走到米罗床边,阿布罗狄举起双手——不忘一手拎起一只猫:“我必须说明,是它们叫我过来的。”

“别把事情推到猫身上!”米罗无力地趴在床上,阿布罗狄讨好:“你需要上药?我帮你?”“不需要,你走吧!”阿布罗狄一屁股坐到米罗身旁:“米罗,你准备和卡妙就这样继续下去吗?”

“他不是挺开心的,每次都要计算一下次数,看什么时候能到一百五十三次他就自由了!我最讨厌他这种态度!”米罗的话令阿布罗狄哑口无言:一百五十三次?他们连这个都算好了?

“可是你们刚才的气氛……”

“我不知道!别问我!”

“那我问你。”阿布罗狄换了个角度:“米洛岛那件事后,你对卡妙的态度不太正常,这是怎么回事?”

“我希望他能爱上我,然后我再把他甩掉——你不用瞪我,他根本就是刀枪不入,你对他好、对他坏,他永远都是一种态度:悉听尊便。只要能解除制约,他什么都可以做——那就做吧,反正吃亏的不是我。”米罗恶狠狠地吐了口气,垂在额头的刘海飘了起来。

“我觉得……你们不是那么讨厌对方,为什么不尝试一下正视对方的优点呢——事实上所有人都觉得你们很相配,同步率很高。”

“你去跟他说教!问问他愿不愿意摘掉他那张冰雕面具,他有半点诚意我们的关系就不会这么糟!是他总把我定在最差的位置,然后自以为是地发挥着他的耐性,在他眼里我就是无理取闹的代名词,他有判断力,完全懂别人的优点,但他就是不肯看我的优点——他有优点,但从不把他的优点用在我身上——到底是谁出了问题?你说过‘高中时有了喜欢的人,不能放弃’,我也的确莫明其妙地有点喜欢他,我们本来可以顺理成章地成为情侣——既然有这么奇怪的制约——如果不合适,好聚好散的道理我还能懂!可你看看他的态度,事情明明是他开始的,解除制约也是他提出的,只要按照他的计划甩掉我这个麻烦,他什么都不在乎!你说我的行为过分,那他尊重别人的感情吗?他在乎我的感受吗?他做了什么?你觉得我在耍他?我才是被耍的那个!我现在可以很明白的告诉你,他就是个自私到极点的人!你真的了解他吗?”

“或者,体谅卡妙一下……卡妙这些年……”

“闭嘴!”米罗恶狠狠地瞪向他:“我经历的比他少吗?我没经历过贫穷吗?我没经历过失去最爱的人吗?我没有在同样长的时间里害怕失去某个东西、担心的晚上不敢睡觉吗?”

阿布罗狄不再说话,只是微微一笑,不可否认,他心中有些感动。米罗并没有意识到自己说了什么,也并未察觉阿布罗狄的表情,他把自己的脸埋入枕头:“有的时候我也想,就这样把制约完全解除算了。我原本打算在高中找个女孩,谈谈正经的恋爱,即使是男人也无所谓,就算分手也可以——为什么我要遇到这么乱七八糟的事啊!”挫败的语气令阿布罗狄抬起手,两只猫抬起爪子,同时拍拍米罗的头,米罗不耐烦地挥开他们:“你们出去!猫哭耗子!”阿布罗狄连忙抱起小猫逃离灾难现场,动作太猛,差点撞到站在门外的穆。

“穆,你怎么在这?”阿布罗狄有些意外。

“我想看看米罗,他还好吧?”穆探头想要看屋内的情形,阿布罗狄连忙关上门:“他的身体很好,心情不好,你千万别去和他说话!”

“啊?”

“总之,不要进去。”阿布罗狄严肃地提醒穆。

穆看看阿布罗狄,又看看米罗的房门,坦白的说,他也不知道该去和米罗说什么,阿布罗狄推着他离开那扇关闭了阴暗与沮丧的门:“不如你去看看另一个伤员,副会长更需要你的慰问!”

“不了。”穆摇摇头:“那我明天再看米罗吧。”他走向自己的房间,目光短暂地停留在沙加的门上,终于还是推开自己的房门,将一切情绪关在身后。

***************************************

是不是黑夜过去,黎明就会到来?

穆睁开双眼,他已经很久没有如此舒服的睡眠,他的身子软软地陷在床中,目光落在阳台上的一排盆栽上:那样朝气蓬勃的绿,如同他现在的心情,平静而有生气。

他拉开窗帘,迎面是米罗的钢琴声——米罗即使受伤也会每天坚持练琴;亚尔迪正在庭院晨练;阿布罗狄在清洗一辆明黄的自行车,车筐里放着他的书包;迪斯和修罗正握着两把刀对打,沙加和艾欧利亚在一边观摩。

原来自己是起的最晚的人。是因为太放松了吗?他睡了这么久。在那之后又是忙碌的一周,修缮校园,处理外交事宜,复习考试内容,他和沙加仍然没有说话,他忙外交,沙加需要养伤。而制约,不出意外地没有恢复,他们能够相安无事。

他看着沙加,沙加并没有注意到他的目光,仍在聚精会神地看迪斯和修罗的切磋。只见修罗一个闪身,迪斯被绊倒,修罗的刀架上了他的肩头。

“真没用。”沙加打了个呵欠。飞身躲开迪斯扔来的刀:“恼羞成怒?没风度。”

穆不禁微笑,沙加对任何人说话都是这个样子,完全不会顾忌对方的心理承受能力。如果自己也在,大概会加上一句:“你有用的话就做个示范如何?”——然后沙加会转而和自己争论,被批评的人也不会觉得大失颜面。很长时间,他在沙加身边做着这样的工作,今后,谁会代替他,会不会有这样一个人呢?这想法令穆有些寂寞。

但他喜欢沙加这个样子,沙加没有世人的圆滑,他的话从来没有恶意,能够公正地对待每一个人,一眼就能看穿他人的心地,无需任何语言的藻饰。

现在想想,从幼儿园到初中,只有在沙加身边,才会觉得轻松。所以他难免失落,他已经明白:可以成为朋友的人,并不只是沙加。相信沙加也有相同的体会,原来他们并不是只有彼此,世界这样大,能够相遇的人如此之多,谁在乎谁,并不是冥冥中早已注定,而是叠加的偶然。

想到他们走过的岁月的意义,竟然只是认识到对方的存在并不是那么重要,这是多么讽刺的事实。

恍惚间,他吃过早饭,和同伴打招呼,一起上学,走下米罗的车,直到进入校门才回过神,迎面是罗莎琳公主与格拉黛斯小姐礼貌地和众人打着招呼。今天是期中考试的第一天,时间尚早,迪斯在和罗莎琳公主逗趣:“小公主,你说过你的十字架是初恋情人送的,到底是谁啊?”

罗莎琳柔美的卷发随着她的笑容摆动,她压低声音说:“你不知道吗?我的十字架,是格拉黛斯送的哦。”

“公主!”一旁的高个侍女脸红了:“别再开这种玩笑了!”穆仔细观察这个女孩,只有几天的时间,她明显地瘦了,也许是因为她的姐姐——格莱米亚的死讯。

“外交部长,我还真想知道,你到底是用什么方法让那个公主变老实的。”撒加的声音在身边响起,穆摇摇头:“这个绝对不能说,会长就别为难属下了。”

“不说算了,我们难得能过几天和平日子。”撒加对穆的手段不甚在意,只要结果符合他的心意就行了。

“没错,恐怖袭击让雅典和巴黎充满恐慌,我们学校倒是比以前安宁了。”穆点头,同时问道:“会长觉得,杀死格莱米亚的人是谁?是瑞典的亲王?还是哈伦威德?或者是哈迪斯财团?”

“这个恐怕只有凶手自己知道。哈迪斯综合学城宣称自己也是受害者,外界一致指责瑞典政府,瑞典政府把责任推到死去的格莱米亚身上,一笔糊涂帐。”撒加摊摊手,正说着,迪斯在穆背后大叫:“外部同志!副会长大人有请!”穆闻声转过头,沙加竟然真的正看着自己。米罗吹着口哨,迪斯拍着手,连修罗都好奇地观察着情况。

“你有事?”穆猜不出沙加要说什么。

“我觉得,有些事我必须对你说明白。”沙加似乎有些紧张,态度却很诚恳:“我不想让你误会,但我不知道该怎么说。你看到的那张照片,是格拉黛斯拍下来的,她的本意是做个纪念,当时,我并不想让你看到那张照片。”

穆的心脏跳得有些急促,沙加寻找着合适的词语,却发现自己辞不达意:“我想……你说的是对的……我不想让你看那张照片,当时我并不知道原因,现在想想,我是不想你误会……也许那个时候,我就不只把你当成朋友……你说的对——是‘分手’,不是‘恋爱’。”

“你就是特意跟我说这个吗?”果然不是正常人的思维……

“我不想不清不楚。”虽然我还是觉得,我们并没有好好地恋爱过。

“我明白。”穆点点头:“你不用再说了……”穆没有看沙加的眼睛,他的紫罗兰色的双眸没有迷惘,只有春日阳光的纯净温暖,他低下头,轻声地说:“谢谢。”

“?”沙加还没有消化这句话的含义,穆已经离开他,和修罗讨论问题的亚尔迪刚好叫住穆:“穆!你过来看看这道题!今天考试也许会考!”——一句话让艾欧利亚和米罗也凑了过去,几个人嚷嚷着不同的解题方法,沙加有一瞬间的恍惚,他站在原地,碧蓝的双眼凝视着穆的背影,有些哀伤,却有更多的释然。来不及多想,他也被迪斯抓住问东问西,两个人点起烟,说着完全与考试无关的话题。

穆没有回头,他听着身后的声音,他的脚步没有停顿,就如同时间不肯为人多留一秒,总是头也不回地前行,他们的默契,他们的回忆,他们的未成形的爱情,都被流光搁浅。他多想回到那个时候,那个时候,他在乎的只有一个人。今后,他会有更多的朋友,更多的责任,肯定也有更多的挫折与失败,他们都要告别彼此,慢慢地融进新的集体,新的世界,以新的姿态。而用这样平静甚至珍惜的方式分开,也算是一种幸运。比起前段日子锥心刻骨的绝望,现在,能够再次意识到对方的美好与重量,能够带着理解与祝福看着对方离开,这段感情,终于也能有始有终——心底仍有不甘,就像一场美梦,醒来难免许多惆怅。

可是谢谢,你竟然陪了我这么久。不管再过多少年,只要想到我曾经遇到过你,喜欢过你,生命就多了一层意义。

穆与沙加的对话与表情半点不漏地落在远处的撒加眼中,撒加拽过阿布罗狄,声音透着苦恼:

 “爱情部长。你能不能告诉我,他们都已经想明白了,为什么还要分手?”

“这个……”阿布罗狄边停自行车边回答:“是因为他们太聪明了。”

“聪明?”

“对。”阿布罗狄起身拿起书包:“他们知道,在这个年龄,两情相悦后,很自然的会有身体上的关系吧?”

“那又有什么关系?”

“当然有关系。”阿布罗狄指向前面刚刚研究完试题,又要边走边对台词的米罗和卡妙:“你看米罗和卡妙,他们现在的关系如何?”

“一塌糊涂?”

“没错。但在很多人看来,他们非常甜蜜,因为相互间已经形成了某种磁场,根本无法分开。罗密欧与茱丽叶为什么会殉情?如果换个年龄,他们会这样做吗?灵肉结合、海誓山盟、心意相通、又是这个年纪——你要他们怎么分开?沙加和穆都是聪明冷静的人,他们知道继续下去,只会更加离不开对方,所以不如从现在开始保持距离,世界上只有两件事会被聪明耽误,一是自己,另一个就是爱情。”

“那么……他们就这样结束了?”撒加有些不愿接受这样的论调,尽管他一周前还认为:两个人是该分开一段时间,但分开并不代表结束。

“初恋都是这样结束的啊。”阿布罗狄摊摊手:“这是没办法的事。”

撒加惘然地苦笑:“可是我的初恋,永远都不会结束。”

“会长,我记得你说过,对爱情存有幻想的都是傻瓜,难道你忘记了?”阿布罗狄调侃。

“我没忘,但是,做傻瓜不好吗?”撒加走过沙加身边,有意无意地问了一句:“你说呢?”

********************************

“做个傻瓜不好吗?”

有那么几天,沙加一直想着这句话。他走进教室,罗莎琳与格拉黛斯正对着一台电脑说笑,沙加以为她们在说国际大事,靠近一看才发现这两个人正在议论刚刚发下的考试成绩。

“真难得,你们会关心成绩。”沙加坐到她们对面,罗莎琳公主优雅地摇着头:“托你们外交部长的福,我们现在非常关心成绩,关心每天该戴什么样的首饰、关心学校的八卦新闻。”

“我想知道,他到底和你们说了什么?”沙加一直纳闷这个问题,据他了解,罗莎琳是天生的政治家,所到之处全能成为她的筹码,她能老实地呆在高中部,一半是因为撒加太过强势,另一半恐怕是因为穆的外交攻势。雅典学派的人都好奇穆到底对公主说了什么,可是穆讳莫如深。迪斯甚至大肆宣传:“外部同学以放弃爱情的代价请求那位公主不要在高中部胡来!”——这个论断得到了众人的白眼。

“他倒真的没说什么。”罗莎琳公主叹口气:“他只跟我说女孩子要享受青春,女孩子要爱护自己,并不是每个女生都有机会体验如此丰富的生命,中间也有一些含蓄的关于韬光养晦的暗示,总之他没说任何外交方面的话,只像一个老朋友一样和我聊聊学校,聊聊花草,聊聊音乐什么的……可是——他所有的意思都传达了,我承认他的口才好,让我想要暂时享受一下普通女孩的生活——真希望他能去瑞典当外交部长,当然不是现在。”

“你确定和你谈话的是外交部长,不是学习部长?”怎么都是阿布罗狄会做的事?

“我不会听错声音,何况格拉黛斯当时也在。”

“……”难怪他打死也不说用了什么方法,这的确是个注定要被嘲笑的合理借鉴……

沙加笑了,他突然想到,穆究竟给了他多少意外?有些令他惊喜,有些令他悲伤,也有感动、无奈,现在,所有的感情都变成怀念,他们再也不会有那样的日子了。

“你们雅典学派里都是这么聪明的人吗?真可怕。”罗莎琳公主抬起头,沙加微笑:“各有各的聪明。”格拉黛斯插嘴:“你是不是想说你是最聪明的那个?”“在某种意义上,是的。”

格拉黛斯的表情有些崩溃,罗莎琳却问:“是哪种意义呢?”

“尊重他人,不强求,懂得放手。”

罗莎琳投降似的举起手:“你们的外交部长已经成功地说服了我,你就别再话里带话,而且你以前不会这么隐晦……”

“因为我发现人类的心理承受能力极其有限。”沙加回敬。

“你们那个厉害的外交部长竟然和熊猫一起照相,还挺可爱。”格拉黛斯打断他们,对着电脑感叹,沙加忍不住看向屏幕,校园网上有个下载专区,上面有学生们自制的手机屏幕画面,而本月下载量最大的那张照片,正是穆和两只熊猫的合影。

“下面那张是你和你们的安全部长,天啊,你们竟然吸烟……”

沙加没有听到格拉黛斯的声音,他看着那张照片微笑,今后,他会看到更多次这样真实的、没有任何遮掩的笑容。即使不再属于自己,不也是件值得高兴的事吗?

他开始计算着照片的比例,两只熊猫抱着穆的腿,裁掉的话还能留下完整的上半身,一样可以当屏幕画面。

“你要下载什么吗?”格拉黛斯惊讶地看着沙加竟然拿出手机。沙加答非所问:“我只是想做一件恋爱中的人才会做的事,即使很傻也没关系。”不是挽留,也不是弥补,只是单纯地想做点什么——做点让自己难免伤心,又会觉得幸福的事。

 很久以后的某一天,穆无意中看到了沙加的手机屏幕,一瞬间,他毫无征兆地流下眼泪。

——也许有一天我们终会相信,有些感情,有一没有再。譬如在时光尽头,当你再次回首,你的目光寻找的,仍是那一个。当所有回忆遥不可及,爱,却像一首隔岸唱响的歌曲,萦绕耳边,一生不会离去。

游客

返回顶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