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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部]【雅典学派 第四部 百万城市沉默】第十二章 防不胜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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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多 发布于:2015-05-22 06:01

十二:防不胜防(2015-04-01传统更新日)

 “有一天全世界的人都来陷害你,你能活几秒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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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叽里咕噜阿巴阿巴咿呐咿呐卡卡卡卡呼噜嗒。”黑发撒加闭上双眼,低下头,十指交握,虔诚地发出这一串声音。

“叽里咕噜阿巴阿巴咿呐咿呐卡卡卡卡呼噜嗒。”艾俄洛斯等人也按照各自的形态摆出祈祷的架势,心里却一齐大骂黑发撒加总有故弄玄虚的新方法。有人私下对这套餐前祈祷鸟语表示鄙视,黑发撒加说:“那么你是愿意说我编的五秒费力费思艾莫斯迪安祈祷词,还是那群人180秒的旧约教派饭前祈祷词?”众人没词了,再一次对他表示了不愿明示的屈服。

“感谢神赐予我们食物。”诺亚一家人喃喃祈祷,在胸口划着十字。

艾欧利亚狮子偷偷睁开眼睛,今天的餐布上不但放了几篮水果,几大盘面饼,还有大块大块烤肉,肉片正冒着热气、肉香、油脂满溢。终于,诺亚一家冗长的饭前祈祷结束了,艾欧利亚依然咽着口水克制着大口进食的冲动。在吃饭前,诺亚家还要由一位男子来向大家介绍餐桌上的食物,让进餐的人更明确地知道自己吃掉了什么,——这是几天前诺亚的大儿子闪提议的餐前礼仪。黑发撒加私下嘲笑说这是餐厅侍者做的事;米罗说他终于明白繁琐的宗教礼仪到底是从哪儿来;沙加说宗教是聪明人的发明而宗教礼仪则是愚蠢者的跟风;艾俄洛斯言简意赅说就是没事闲的。

这些日子,他们已经习惯了方舟上的生活,这条巨大的船在洪水中难免颠簸,但众人已经不太能感觉到自己生活在一条船上。米罗说:“我认为这个游戏的属性就是阴影类物质,不论自由海洋还是诺亚方舟,它们的共同点就是有光明没太阳。”沙加说:“你的感觉的确很敏锐,如果——”米罗说:“闭嘴,你那个老师已经说过了,你不用重复一遍。”沙加说:“对,我要说的就是这句话。你的感觉的确很敏锐,如果你能把你发现的重点压下去仔细思考,你也许能得到更多的智慧。”米罗准备上去打人,艾欧利亚说:“你不能打他,他现在是女人,不能打女人。”一个加隆对另一个加隆说:“那个打咱们妹妹的男人是谁来的呢?”

他们每天的生活很规律,早上起来,含就带他们去田地。他们先吃早饭,然后开始干活。黑发撒加最为悠哉,他每天都能找到新的理由回绝劳动,在别人汗流浃背的时候吃喝,闲聊,乱逛,众人对他的不满与日俱增;但看到蓝发撒加以跑断腿的速度做苦工,帮助除他自己和他弟弟以外的所有人,又不好发作。黑发撒加毫无讨人嫌的自觉,自我感觉与日俱增的好。每当众人的反感到达极点,马上就要爆发,他就施施然地做一些事。比如,引经据典地对诺亚、对闪说,神规定劳动的第七天必须休息,为他们争取了休息日。于是众人的怒火就这样消散了,到了第二天,这火气又开始酝酿。

艾俄洛斯在穆、亚尔迪的参与下,又在其他有手的人的一致努力下,做出了水车、新型犁、改良播种机、简易收割机等农具。特别是收割机,让米罗和迪斯能够只用脚就完成很多任务。尽管工具改良了,他们每天的任务却增多了,艾俄洛斯问红毛:“这游戏是不是想把我们累死?”红毛正和其他鸟互相梳毛,不理他。他毫不犹豫地射出一箭,红毛惊吓着躲开,赏了他一泼鸟屎。这时黑发撒加又和诺亚声泪俱下地讲述了一番他们从前过的奴隶般的生活,又谈论了一些经过科幻包装的企业员工管理经验,分析心情指数和劳动率的正比例关系,诺亚被感动了,答应减少他们的劳动量。于是,黑发撒加理所当然地继续游手好闲。

在最喜欢玩乐的年纪,众人自然不愿劳动,只有亚尔迪兴致盎然,为每天可以多种几种花、几种树、几种粮食而雀跃不已,高兴地摆着尾巴,青鸟蒂蒂尔在他身上跳来跳去,补充幸福维生素。迪斯忍不住冷笑说:“坦白地说,我根本看不出你曾经是人。”亚尔迪对此毫不介意,让想找茬的迪斯大为扫兴。不是在田地干活就是被圈在船舱,不但人不好受,鸟儿们也一个比一个垂头丧气,人与人、人与鸟、鸟与鸟的战争不时发生。黑发撒加对诺亚表示,他们都希望能够多一些时间认识诺亚上的动物,在水中畅游和在下层诺亚看动物的经历,让他们回味无穷。而且,最重要的是,他们感激诺亚,希望帮助诺亚做更多有益的事,例如,在看动物的过程中查看船舱的状况和动物们的情况,这都是极其必要的。诺亚被他的责任心感动了,答应了这个要求。

一来二去,对黑发撒加的自恋、霸道、懒、贪、冷嘲热讽、挑三拣四,众人都表现出了适应性的麻木,他们几乎要破罐子破摔地承认,有些人天生就适合游手好闲。

船上的食物日渐丰富,大量肉类被搬上餐桌,让艾欧利亚大喜过望。他说:“这一定是因为我们干了很多活得到的奖励!”黑发撒加不以为然地说:“即使不劳动,依然可以吃到肉类,因为肉类已经成了这艘船的食物原材料。”

半数人不解地看着他,他便跳上椅子,端起桌子上的水杯,高高在上地解释起来:“一开始只能把植物加工成粮食,当方舟上的动物开始死亡,它们的肉体就成了新的原料,方舟上的其他乘客就有了肉类。今后,肉类食物大概会越来越多。”

“原来如此,我以前根本想不明白诺亚方舟上的肉食动物到底吃什么。”艾欧利亚狮子懵懂的大眼睛眨了眨,“可是,航行只有几十天,会死去的动物有限,最后肉食动物还是会有粮食危机吧?”

“粮食危机从一开始就有。”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沙加也开始加入黑发撒加和迪斯的座谈会,他分析:“他们说过‘立约’,想必想要登上方舟的动物为了躲过洪水,答应了诺亚的一些条件。例如,不挑剔食物,不发起战争,不破坏船舱。”

“这是个不合理的故事。”迪斯阴恻恻地说:“最不合理的地方在于,竟然没有动物强行登船,没有人抢夺这艘船。不过这也不奇怪,神除了骗人还会干什么呢。”

“管他呢!至少我们有的吃有的喝有的玩!”米罗的尾巴甩来甩去,——他让蓝发撒加用一块厚布包住尾巴尖,以免划伤卡妙。走路的时候,卡妙就一只手捧着瓶子,一只手拉着米罗的尾巴,跟在米罗后面。沙加每天都看这一幕,有一次竟然若有所思地说:“谈恋爱真不容易。”修罗白了他一眼不客气道:“你难道连灵魂都女化了?唧唧歪歪恶心死了!”——此时修罗又说:“原来你的人生目标就是吃喝玩乐?不成体统!”

有得吃,有得喝,有得玩,却也有一些问题。这些问题大多是蓝发撒加提出的。

蓝发撒加认为对吃的东西必须谨慎,这个游戏设定有很多问题,穆和亚尔迪依然认为肉的香味很诱人,证明他们保留了人类的味觉,那么他们的动物身体真的有消化肉类的能力吗?还有艾欧利亚,它可以吃生肉吗?他好不容易才让时而吵架时而玩个没完的众人坐下来开了个沸反盈天的会议,确定了最保守的进食方法。动物形或半动物形的人以茹素为主,其余人则可以吃熟肉。黑发撒加不满地教训他:“你管那么多干嘛?”

现在他们每天下午干完活,就在下午茶(这也是黑发撒加的建议之一,他说这是费力费思艾莫斯迪安保持精神修为,和睦人际关系的好办法)后,在含的带领下去诺亚方舟最下层玩。闪反对他们每天都去,含就偷偷带他们去。偶尔,雅弗也和他们一起去。

撒加一行人最喜欢诺亚的最底层,因为底层诺亚住的都是奇怪的生物。每当含打开一个舱门,他们就会忍不住大叫,那船舱一个比一个大,里边是各种略有耳闻见所未见的动物,当那些只留下骨骼、脚印、牙、画像、文字传说的动物活生生地站在他们眼前,或者代代相传越传越神的生物正悠闲地吃饭喝水,即使漠然如迪斯,迟缓如卡妙也不禁瞪大眼睛,张大嘴。含看到他们这幅样子,得意得合不拢嘴,——当然,他本人也一样会被这些动物惊吓或惊喜到。

为了要看那些或表皮光滑坚硬,或獠牙尖利威武,或翅膀雄壮巨大,最重要的是还能通过人话沟通的动物,这群人也不管劳动有多辛苦,只要含一出现,他们立刻就有了精神,簇拥着含走向方舟最下层。

第二次去的时候,问题就出现了。黑发撒加坚持要大家带上武器,修罗用一大块厚布包住一把长剑,背在背后;艾俄洛斯会带着他的弓箭;迪斯也拿着一个不知装了什么的袋子。

“你们这样做,会让动物生气的。”含说。

“总比没命强。”黑发撒加说。

“诺亚上的动物不会彼此伤害的,这是约好的!”含说。

几个准备武器的人有点犹豫,黑发撒加以不容否定的语气命令:“带着。”于是大家依然把武器包好带在身上,含也拿他们没办法。对此,蓝发撒加不反对,亚尔迪、穆这类热爱和平的人并不太赞同,但他们一向不爱发表意见,蓝发撒加说:“最好不要让动物们发觉有武器,不到危险关头,谁都不要拿出来。”黑发撒加耸肩一笑,对含说:“带路吧。”

上下层之间有楼梯间和电梯间相连,但这些方便的措施不能使用。含常常左转右转,突然停住,用一把螺丝刀揭开一块船板,带着他们跳下去,每次揭开的板子都不一样。含解释,这些通道是造船的时候留下的小通道,里面有长长的笔直的梯子。四蹄动物们无法走梯子,只能硬跳,那通道像个冰冷的无底洞,沙加说这是因为隔层里放满了冰雪和种子。艾俄洛斯曾想通过记时和计算中立的方法探测两层船舱的隔层的高度,但是,他们一进入无底洞,时间就变得慢悠悠的,重力似乎被更改了,他们可以慢慢地下降直到着地。再由含打开另一层隔板,跳到第三层诺亚的地面。

“一边标榜自己科学一边作弊。”艾俄洛斯对游戏极其不满。

不论艾俄洛斯多努力,他也算不出夹层的高度,他们每天都要在这狭窄的通道里冻得哆哆嗦嗦。等到看完动物再原路返回,像气球一样飘到上一层船板上,由含合上船板。每一天的路线都不同,有时候含会就近打开船板,有时候他们要走上一个多小时才找到能开的船板。这也大大减少了他们看动物的时间,即使如此,他们依然兴趣不减。

第一次看到底层诺亚的时候,他们再一次大吃一惊。

这又是一个完全不同的世界,所有的船舱几乎都是透明的。这些或巨大或微小的船舱堆积在走廊两边,像排放的整整齐齐的打包货物,又像博物馆摆放有致的展览品。一个恐龙的房间上面可能有一只巨大蜘蛛的房间,也可能是一堆蓝蝙蝠、单翅甲虫、细长如蛇的变形貂、小型始祖鸟的房间拼接在一起。走廊两边被方形的房间塞得满满的,艾俄洛斯无限佩服,认为这种设计最大限度地节约了空间,连最小的缝隙也会被塞入一个扁水母。

“好像大型超市。”艾欧利亚低声说,对他能够低声,众人深感欣慰。

“好像鱼缸仓库。”米罗说,大家认为这个比喻最形象。

含对他们解释这一层为什么是透明的,因为歌斐木这种树木年纪越大,树皮内部就会越来越透明,众人这才明白隔着他们和动物的那些看上去或粗或细的肉眼可见的纤维脉络是什么。“就像一位坚强的老人,他的心是无坚不摧又澄明通透的!”含说:“神就是如此。”

沙加特意看了看脚下,船板的颜色显示,这不是老木头,和顶层、中层一样,是有颜色的木头。

“选用老木头关这么大的动物,没问题吗?”加隆问。

“歌斐木越老越坚固!所以第三层几乎都用这种透明的老木头。”

“那么你们是拿什么东西砍下这些木头的呢?”艾俄洛斯问:“又是用什么工具剥树皮磨平船板的呢?既然它这么坚固。”

含沉默了,只有在这个时候,众人才能深刻地体会自己在玩游戏,含是一个程序人物。蓝发撒加和穆绵羊及时打了圆场,让含不致因过度思考而断路。于是含立刻忘记令他迷惑的问题,继续做他们的慷慨而热情的向导。

从第三层跳到第二层的时候,他们通常会遇到一点小麻烦。

第一次去底层诺亚时,一只迷途小象孤独地站在他们面前,说它找不到妈妈了。

众人看向含,想问他为什么这只动物不在船舱而是在走廊,含微笑,静止,一动不动。

“这恐怕是游戏的关卡。”米罗说:“我们可以选择帮忙或者不帮忙。”大家表示赞同。

“你们愿意帮我找妈妈吗?”小象问,一边倾诉离开妈妈的它有多么孤苦无依。

还没等众人商量,亚尔迪就走了上去,安慰那只可怜的离开妈妈的小象,此时众人能充分感觉到亚尔迪那强大好人缘,即使他们之中有人并不愿意为了一只连妈妈都能丢的动物浪费时间,想到亚尔迪平日任劳任怨,还帮了自己不知多少次忙,就全都不好表示反对,跟在它后面陪他一起发扬人道——动物道主义精神,这时候,方才石化的含活了过来,开始查找象的船舱的具体位置,带着众人一起找那只丢了孩子的糊涂虫母象。

小狮子艾欧利亚最爱发现问题,他对含说:“你们的工作做得太不到位了!每种动物都要一公一母,你们怎么不找一对夫妻象,却要找一对母子象呢!”含表示他们的工作量太大,不能那样细致,正和小象亲密交谈的亚尔迪回过头说:“对多数动物来说,这不是大问题!”很快,小象找到了妈妈,含关上了象的舱门。

“不对吧?”米罗说。

“?”含用无辜的眼神表达疑问。

因为专攻计算的财政部长此时大概连12345都数不过来,米罗自动自觉承担了铁公鸡的任务,对含说:“做完任务难道没有奖励吗?”

“?”含继续用无辜的眼神表达疑问。

众人不再理含,开始仰起头大骂游戏,可这次并没有录音机录像机之类的东西扔下来,最后红毛忍无可忍地叫道:“够了!你们怎么这么市侩!帮助人难道就是为了得到报酬吗?”黑发撒加说:“明天不要管这种闲事。”迪斯接了一句:“浪费时间。”

可是第二天,他们到达中层诺亚,不一会儿就遇到了问题。

这次他们遇到了一只伤了脚的花鹿,它用含愁的美丽眼眸注视众人,语气哀婉地诉说自己有多么疼痛,如果得不到治疗就不得不面对死亡。

黑发撒加很开心地抚摸那只鹿,回头问蓝发撒加:“你带打火石了吧?”

“你要做什么?”艾俄洛斯问。

“这只鹿跑不了。”黑发撒加继续抚摸鹿,拍拍鹿饱满的腹部,说:“烤肉吧!”

迪斯立刻表示赞同,加隆说:“你难道要在船板上点火吗?蠢货!”恰好这天雅弗也跟着含来当诺亚导游,他对众人说:“没关系,诺亚的船板不怕小火。”米罗溜了一眼含,发现含正在微笑静止,他对穆绵羊使了个眼色,很快就有几个人偷偷凑在一起议论:“为什么那个雅弗还能说话?”雅弗笑而不语。

黑发撒加又要点火烤鹿,修罗想拿出背在背上的那把长剑剥鹿皮,又想到蓝发撒加的“不许随便亮出武器”的命令,这时蓝发撒加推开黑发的自己,开始察看鹿的伤势,含又活了过来,担心地一起察看,黑发撒加冷笑:“怎么忘了这里还有个天使呢。”两个加隆也一脸不屑。

“怎么治呢?”一伙人围住那只鹿,小牛亚尔迪再次发挥了它高超的动物道能力,让蓝发撒加从他们随身带着的备用袋子里拿出几把草,把草捣碎,给那只鹿包扎,于是鹿很快灵活轻便地跑走了,游戏系统依然没有任何奖励。好在这次没浪费太多时间,他们很快就跑到底层诺亚,和一些友好梦幻的独角兽、长颈龙、三叶虫玩了好几个小时。他们还发现一种巨大的狼型动物,是一对母子,两个撒加和两个加隆对那只小狼无比喜爱,竟然毫不犹豫地上前抚摸,小狼也很喜欢这四个一模一样的小孩,很快和他们亲热起来。回去的路上,艾欧利亚告诉众人,撒加和加隆小时候曾经捡到过一只狼,可惜父母不让养。

这样的测试每天都在继续,迪斯认为题目一天比一天弱智。

他们如此喜爱看动物,流露小孩子天性中亲近自然、亲近生命的本能,动物们却不太友好。最初,当含打开船舱,里边巨大的三尾蜥蜴迅速扭过身,它清楚地表示:“别以为我不知道你们是什么人,动物对人类的感觉是最敏感的!我们不会上当的。”其他船舱里也传来了沉闷、厌烦的叫声,似乎整个第三层的乘客们都在对人类表示反感。

“可是,如今我们是平等的地位,应该和平相处,不是吗?”紫色绵羊上前行使他的外交职能,蜥蜴只是冷笑。另一个船舱的石斑比目雕说:“人类都是不可信的,他们最后一定会谋害我们。”旁边船舱的派斯得勒茹斯说:“人是唯一被动物们集体排斥的动物,我们生长的家被你们霸占、污染,你们不断增多,我们却不断减少,世界是被你们毁掉的。”

“但是,”沙加走上前说:“你们乘坐的这艘方舟是人类造的。”

所有动物在那一瞬间都沉默了。

“东方学院最佳辩手,果然高干,一针见血。”黑发撒加夸奖。

“副会长同学常年拖后腿,但在极其偶然的情况下有一点用处。”艾俄洛斯夸奖。

米罗等人毫不犹豫地开始损沙加,穆趁机对动物们发表了一通“诚意、和平、信任、共同努力”的演讲,但事实上,动物们依然带着敌意,撒加等人也总是不放心地摸摸藏武器的地方。没过几天,双方的关系却有了极大的改善,这一部分是因为他们每天都在帮助动物,也得到了动物们友善的对待,另一部分则是亚尔迪的功劳。

从第二天开始,生活部长正式接替了外交部长的工作,他和每个船舱的动物相处得尤其融洽,他的开场白是这样的:

“哦哦哦!你就是那个有名的梦幻/上古/传说中/……/生物XXXX!果然名不虚传!”

那些看上去或威风堂堂或不可一世或凶神恶煞的动物,本来懒得搭理这些渺小的类人类和爬行物,但亚尔迪表现出的惊喜和热情,让它们不由稍稍转过高贵的头颅。只见一只紫色小绵羊站到小牛身边,彬彬有礼地打官腔做介绍。亚尔迪神奇地说出了那些动物来自何处,喜欢吃什么,有什么习惯,穆就周到的问候那些动物是否想家是否不习惯封闭生活并一起探讨此次航行靠岸的时间。这一牛一羊合作无间,很少失手,常把诺亚方舟的法定继承人之一的含小朋友看得目瞪口呆。

米罗也在其中发挥了重要作用,以众人和众鸟对他的了解,他绝对会是个不停戏弄动物的坏小子,没想到他竟然甜言蜜语地夸奖那些动物。米罗有一种讨人喜欢的天性,当他想和谁处好关系,就能极其自然地夸奖对方,让对方洋洋得意,放松戒备,和他称兄道弟起来。很快,大家发现他反常的原因。每当他成功地消除了一个大型动物对人类的偏见,他就把在一边发呆的卡妙拉过来。

卡妙伸出他没拿东西的小手,摸一摸那动物的毛或尾巴,对米罗开心地笑了。

卡妙一笑,米罗更来劲了,在下一个船舱继续为能让心上人摸动物努力,他恭维动物的形容词天花乱坠五花八门,而且绝不重复,黑发撒加点头说:“拍马屁的秘诀:夸每个人都不能有相同的话,被夸的人才会认可。”米罗一点也不想被他表扬,但他着急看卡妙笑,不想理他。

动物们倒是很喜欢呆呆的卡妙,被人类摸了,他们对这一伙人的排斥就更少了。两个加隆也和他们玩到了一起,给动物们画漫画肖像。加隆深得欧洲漫画的讽刺精髓,但动物们理解不了这个层面,他们只觉得被画在纸上,就像被映在水上,很新奇,很好玩。动物们不知道有什么信息传播渠道,当他们走向深处的船舱,那里的动物们早就已经知道他们,议论着:“这是那只博学的牛,那只会说话的羊,还有双胞胎画家。”——他们俨然成了底层诺亚的小明星。

黑发撒加趁机怂恿含,将和他们关系好的那只小狼带着一起玩,于是,小狼成了两个撒加和两个加隆的坐骑,陪着他们逛船舱,陆续有其他动物在他们的通融下去了别的船舱。因为曾经立约,即使看到生物链上的对手或下家,动物们也自动克制捕猎或逃跑的欲望。它们平日只能成双成对地呆在狭小的船舱,如今能够到大一些的开阔船舱跑上几圈,都显得活泼起来。米罗把一只霸王龙夸得不知东南西北,它竟然允许米罗和卡妙在它头上坐一会儿,当然,它立刻就觉得这有损它的威严,米罗也知趣地拉着卡妙迅速地跳回地上。

这两人俨然一对热恋中的小情人,特别是一个状似残疾,一个貌似弱智,让场面尤为感人,以致其他人不太好嘲笑他们。沙加一直以目光追随着他们,倘若离的远了,他就让鸵鸟走快点。——是的,沙加副会长自从在迪斯的恶意邀请下骑了一回鸵鸟,从此每到需要走路的时候,就自动自觉地跳上这辆诺亚方舟里的加长林肯,任凭迪斯怒骂,抗议,沙加听而不闻。蓝发撒加说:“副会长体力差,你就让他坐着吧。”米罗跟着起哄说:“多好啊!有坐骑还带着个美女!”那鸵鸟自然不希望增加一个人的重量,但它天生欺软怕硬,想到这是个敢一个人跳真理天平的二百五,自然不敢违抗,只需沙加看它一眼,它就主动伏下身,方便沙加骑到它的正牌主人身后。

“你怎么知道他想接触这些动物?”有一次,沙加问米罗。

“看他的眼睛啊!看他在看什么!”米罗回答。

沙加努力看卡妙的眼睛,他自然什么都看不出来。

坐在前面的迪斯料事如神地问:“能不能告诉我,那个白痴在看谁?财部还是外部?”

米罗嘲笑:“必然是财部,以他的智商,可能看外部吗?”

迪斯冷哼:“副会长,我真佩服你,你和外交部长相处十年,我和修罗也是十年,修罗随便动一下,我都知道他想干什么,你这十年做什么来的?”

沙加说:“我也知道他喜欢什么,他想做什么。”

“哦,是吗?你知道啊?”迪斯和米罗一起阴阳怪气地讽刺。

“但是我不知道怎么样能让他高兴。”沙加很平静地说。

迪斯不说话了,米罗仰头看沙加,当一个人努力地做自己根本不可能做到的事的时候,格外让人同情,文艺部长也有点同情副会长,他又摇晃着脑袋看紫绵羊,只见紫绵羊和各类动物相处融洽,它们正在一起唱歌,在万能的外交部长的光辉下,一切困难都显得那么渺小,只除去副会长的困难。真是困难啊,米罗感叹,于是他立刻扔下烦恼的副会长,带卡妙去参加动物们的PARTY了。

亚尔迪正在和两只剑齿虎说后代的人如何复原它们的形象,剑齿虎和其他动物听得哈哈大笑,亚尔迪动物缘极好,最高傲的动物也愿意听他说话,经过这些天,众人都已经见怪不怪,穆对亚尔迪说:“你为什么对动物这么了解?”

“我初中时候有个老师,总是带着大家野外教学,我跟她学到了不少知识。”亚尔迪说。

于是大家不可避免地看向卡妙,卡妙毫无反应。

“卡妙也懂这些东西,但他对动植物不是很感兴趣。”亚尔迪说。

“我以前认为是这样。”亚尔迪立刻补充,因为米罗已经在和剑齿虎套近乎了,卡妙也正期待地看着他男朋友和那两只大动物。

“这恐怕不只是兴趣的问题。”穆说:“你看到一种动物,就能大概猜出它的属性,——我也有过在生物园照顾动物的经验,但完全没有你这样的本领。”

“哈哈,这个其实很简单。”亚尔迪说:“也没那么准确,就像我们看到黄皮肤就想到亚洲,看到黑皮肤就想到非洲,动物也是如此。通过毛色,可以大体推断出它们的生活环境,有些是密林里的保护色,有些是沙漠地带的暗颜色,那些上体表面和下体表面有明显分界线的,肯定是在水里生活,——这只是一个笼统的思路,还可以根据它们的形态、骨骼判断所属的纲目,世界上已知的动物有上百万种,往前追溯……”

亚尔迪说得滔滔不绝,穆听得津津有味,米罗也不是有了恋爱就不要朋友,他忙里偷闲地对副会长说:“这些东西你到底知不知道?如果你知道,你就应该站到那只牛的位置去对外交部长讲解!”沙加坦诚地说:“我知道,但不如他了解的那么细致。”米罗怒了:“你到底去不去?”沙加勇敢地走向穆,穆听到他的脚步,立刻和亚尔迪一起跑远了——两条腿的跑不过四个蹄子的,沙加却想不到这时候才最应该骑着鸵鸟,因为他不合时宜地想到了个人财产概念,认为自己不应该用他人私有物品(鸵鸟型林肯)去达到私人目的,迪斯也不会主动借给他。米罗翻个白眼,对卡妙说:“他笨死了!”卡妙竟然用力地点了一下头。

他们每天都和动物们玩耍,渐渐的,动物们也开始每日定时期待这些人类能出现,给他们带来新的游戏。它们经常去最大的恐龙的房间一起玩,一起唱歌,互相追逐,一起讲故事,这些小孩听动物们讲自己如何出生,如何捕猎,它们的亲子关系,都听得津津有味。相处久了,孩子们发现动物也有强烈的表达欲望,爱美,爱吹牛,情绪化,他们有时也会吵架,这些吵架当然都被羊度翩翩的穆和牛姿飒爽的亚尔迪轻松地化解了。

这天,蓝发撒加要求大家不要再带任何武器,黑发撒加竟然没反对。卸去所有防备之后,他们和动物们玩得更开心了。艾俄洛斯和修罗每天都要在大恐龙的房间赛跑,艾欧利亚和穆、亚尔迪也陆续加入进来,动物们也开始和他们一起跑跳,还有始祖鸟抓起他们在空中兜风,让这些小孩连连欢呼。有时候他们也帮动物们清扫身体,他们不太喜欢下地劳动,做起这些事来倒是争先恐后。

这种与万物呼吸一致的舒爽感,绝大多数孩子都是第一次体会,所有人恨不得这船走得再慢一点,好让他们认识诺亚方舟里所有的动物。

************************************

今天依然是平常的一天,早起,劳动,吃东西,跳冰窟一样的通道。

在中层诺亚,他们遇到一只全身透亮的迷途?/失怙?/受伤?/饥饿?/找不到同伴?/的看上去很可怜的巴掌大老鼠,米罗对众人说:“按照这游戏的小学生智力水平,这个应该是找不到老婆了。”那老鼠果然说:“我和我的妻子,我们刚刚结婚,我们——”迪斯挥挥手说:“行了行了,我们马上找。”亚尔迪对迪斯连连点头说:“你有很大的进步!”

迪斯很想发火,但对亚尔迪,发火也好,冷笑也好,威胁也好,什么都好,反正全没用,亚尔迪会用它举世无双的耐性安抚他。于是他只能选择沉默,没想到副会长用他娇嫩的声音说:“我好像明白了。”

“你明白了什么?”迪斯不悦地问。

沙加端正地坐在迪斯身后,清清楚楚的回答:“明白了他为什么对你特别好。”

“你说那只牛?”迪斯问:“难道不是因为他生性喜欢多管闲事?”

“不对。”副会长大人四平八稳地回答:“我观察过生活部的工作情况,亚尔迪并不是一个好说话的人,他对部下的要求比你们想象的严格得多。之所以对你特别宽容,只是因为他把你当成不懂事的动物,你看,他对所有动物都那么宽容有耐心。”

迪斯阴恻恻地沉默着,副会长继续四平八稳的陈述:“他对小孩子也很有耐心,这很好理解,因为小孩子和动物没区别。看——”沙加示意众人看亚尔迪,亚尔迪果然安慰着那只哭诉的老鼠,“就是这样的耐性,对你,对卡妙,对一切喜欢无理取闹的不懂事的动物,都是如此。”

艾欧利亚和米罗同时大笑起来,忙不迭地看喜欢无理取闹的迪斯和不懂事的卡妙,当即承认副会长的眼睛能够释放X光所以深入本质。迪斯恨不得回身杀掉副会长,卡妙大概还没理解到沙加所说的第二行字。亚尔迪也不否认,对含说:“从来没见过这样的老鼠,它住哪里?”含拿着一张白纸看啊看啊看,抬起头说:“这是月光鼠,它的妻子住在底层。”黑发撒加说:“今天倒是节省时间。”月光鼠千恩万谢地恭维每一个肯带它寻找妻子的好心人。

“奇怪。”米罗努努嘴巴,“每天的题目都限制在中层,为什么今天越层了?”

“因为难度升级了吗?”艾欧利亚立刻开动脑筋。

“升级……”坐在迪斯后面的沙加回过头看他们。

“看什么呢,美女?”米罗甜蜜蜜地不怀好意地说。

“我在想这些测试到底有什么意义。”沙加说。

“我们很难猜到游戏的意义,也许,我们的能力在测验里提高了。”蓝发撒加说,他依然背着美人鱼阿布罗狄,但两个人几乎不说话。

“那些鸟是绝对不会帮忙告诉我们的!”艾俄洛斯高声说,红毛假装没听见。黑眼睛夜莺正落在穆的羊角上说话,它小声对穆说:“其实我们对游戏的很多东西,也不清楚。”沙加听到了,说:“我觉得这些测验没那么简单。和上一次进入的那些‘房间’不一样。”

“可是,游戏不都是由易到难,从最简单一步步往更高级别打吗?”艾欧利亚说。

他们的谈话刚到一半,含已经找到了今天的通道,他用螺丝刀四面撬了几下,掀开一块船板,熟悉的冷空气迅速从洞口蔓延,只听“吱”的一声凄厉嚎叫,那月光鼠连连后退,大叫:“太冷了!我怕冷!我会冻死!”众人每天都在忍耐黑发撒加的语言攻击,耐性一天比一天少,几个人当即就想扔掉这挑三拣四的老鼠,亚尔迪连声安慰,又请艾俄洛斯、修罗等人脱下身上的厚衣服,把老鼠里三层外三层的裹住。

“难度的确升高了,这动物更欠扁。”修罗冷哼。

“为什么一定要理会这些动物?”迪斯冷笑。

众人落到底层,那月光鼠的确怕冷,即使裹了一层又一层,又伏在穆绵羊的身上,依然冻得丢了半条命,亚尔迪让它运动,它才渐渐缓了过来,又开始大叫要找它的新婚妻子,亚尔迪只好劝它不要着急。

“你们看,他对无理取闹的不懂事的动物,的确有一流的耐心。”沙加说。迪斯恨不得一脚把他从鸵鸟上踢下去。他们先把小狼放出来,又把月光鼠送到它的妻子所在的船舱。亚尔迪又仔细观察了一番。住小动物的船舱照例不大,月光鼠的船舱尤为凌乱,七上八下地放着很多木头,显然是磨牙用的。夫妻相逢,它们抱头痛哭,无限感慨。

亚尔迪对众人说:“这种老鼠,公的和母的形态不一样,你们看,母老鼠不但有门牙,还有很长的獠牙,公的很短。”艾欧利亚立刻说:“那就是说母的比公的厉害!穆!和你们族真像!”紫绵羊缓缓地看着小狮子,问亚尔迪:“动物的智商究竟怎么分?同样是猫科动物,猫、豹子就显得很聪明,狮子看起来却那样愚蠢,难道是因为四肢发达,所以头脑简单?”

众人哄堂大笑,艾欧利亚近日饱受绵羊的绵里藏针式嘲笑,也想不出打架之外的办法,偏偏亚尔迪没领会穆的意思,反而认真地解释狮子、豹子、猫的智商,说到22世纪某个著名动物学家的“猫科智商测验”,众人笑得更厉害,艾欧利亚牙痒痒的,也不能咬那只可恶的羊,穆没事羊一样,继续听得津津有味。

迪斯突然问:“你以后真要当医生吗?”

“我?”亚尔迪想了想,“我还没想好。”

“有一个工作可以兼顾你的医术和动物爱好。”沙加端正地说:“兽医。而且你刚好具备处理喜欢胡闹又不懂事的动物的经验和耐心。”

众人再一次哄堂大笑,迪斯又恨不得把沙加踢下去。

“罗伯特医生的徒子徒孙全都不靠谱。”修罗突然插了一句。

“的确。”迪斯冷笑道:“三大名医一个是医术发明家,一个是医学政客,一个是医学社会活动家,全都不务正业。到了第三代传人,一个根本不懂医术,一个就要去当兽医了。”沙加默不作声,亚尔迪大笑起来。

“邓尼茨医生还是很尽职的!”艾欧利亚说,米罗也附和。

“邓尼茨医生的心胸不是普通人能够媲美的!”艾俄洛斯说。

“有一个说法,说邓尼茨医生之所以位列三大名医,一是因为沾了师傅和两位师兄的光,二是因为道德品质太高尚,让人完全忽略了客观标准。世界前十位的医生有好几个不服他。”黑发撒加唱起了对台戏。

“邓尼茨在医术上也许不如他的两个师兄,但他挽救、帮助了不知多少病人,这才是医生的价值。”艾俄洛斯说。

“穷尽一生,他也不可能像阿特里耶那样,用匪夷所思的方法治好疑难杂症;或者像科维纳那样,名垂瑞典政治和医疗历史。”黑发撒加说。

“我的老师也说过做医生其实应该像邓尼茨医生那样。”亚尔迪插嘴,他又说:“不过我的老师也很厉害,你们都知道‘三王冠冬眠’吧?”

“那真的不是个笑话吗?真能成功?”黑发撒加问。

“应该能!我相信我老师!”亚尔迪自信地说:“而且多少瑞典人都在等它成功。”

“还有多少瑞典人都在诅咒它失败。”阿布罗狄竟然也接了一句。

“反正都是一群没用的瑞典男人,世界最废物的就是瑞典男人。”艾俄洛斯不屑地说,黑发撒加大笑,米罗不悦地问:“瑞典男人招惹你了?”艾俄洛斯回头说:“这难道不是举世公认的?你难道认为学校里那个公主是王子假扮的?”

“哥你别吵!”艾欧利亚知道艾俄洛斯一旦开启这个话题,就会像撒加开启初恋回忆模式一样,陷入绝对自言自语模式,一个谩骂一个幻想,没完没了。他及时打断,问亚尔迪:“那么智商最高的动物到底是什么?总不可能是绵羊吗?”

这个问题倒把亚尔迪难住了,黑发撒加施施然地说:“这个问题有人问过。亚历山大东征到了印度,抓了当地有名的婆罗门,问了他们一些问题。其中一个问题是:‘世界上最聪明的动物是什么?’智者是怎么回答的呢?”说着对沙加挑了挑手指。

“尚未被人类发现的动物。”沙加说。

众人想了一回,大为赞同,沙加说:“中国人的糊涂,印度人的形而上,犹太人的数字,都是不可多得智慧形式。”

“而我们希腊人务实进取。”黑发撒加倨傲地说。艾欧利亚狮子竟然摇起了小尾巴。同是希腊人的米罗和艾俄洛斯根本不想和他们统一战线。黑发撒加又看了沙加几眼,艾欧利亚好奇地问:“你为什么一直看沙加?”

“他不错。”黑发撒加说。

“不错?”问话的竟然是穆绵羊。

“嗯。”黑发撒加说:“倘若我们不能走出这个游戏,那么必须要做长远的打算,等到洪水退去,你们这些动物用来耕地,有手的就当我的奴隶。”

“哦,你以为自己是亚当,我身后的这位是夏娃对吗?”迪斯说。

“先当女仆,和男仆一起照顾我的起居。”黑发撒加边说边点头,似乎很满意自己的安排,蓝发撒加忍无可忍:“闭嘴行不行?”黑发撒加看着他说:“你用不着生气,别人对我没有意义,这个世界,除了我,就是你,其余的不过是一些干活的工具,为的是让我们更舒服。”不忘看阿布罗狄一眼,又说:“当然,你也可以把这只鱼人的舌头割了,他就能变成人,能干活和解闷,还不吵。”艾俄洛斯和修罗同时伸出一条腿拦住蓝发撒加说:“算了,别跟你自己生气。”米罗摇着头讽刺道:“我觉得这位会长大人精神大概不太正常,整天说梦话。”

“人生可能发生任何事,早作打算才是聪明人。”黑发撒加仁慈地看着米罗,米罗一阵无力,他从小擅长挖苦人,眼前这个人却自恋得一个缝都没有。他从蓝发撒加肩上扒下装阿布罗狄的筐背在自己背后,对阿布罗狄说:“你是不是应该检讨一下自己的眼光?那是个什么东西!”阿布罗狄说:“不是挺好的?”米罗讽刺:“蓝头发那个还有点人样,黑头发那个?你确定?”阿布罗狄说:“也挺好的。”

米罗的语气里糅合着酸和刀子:“你到底喜欢哪个?”

阿布罗狄严肃而认真地回答:“不要把我说成脚踏两船的人,他们是一个人。”

“你脚踏十几二十条船的光辉岁月我还没忘呢!”米罗气笑了。蓝眼珠一转又说:“你说我把你的那些大女朋友小女朋友一一描述给会长大人,会发生什么事呢?我建议你以后多塞点钱给我,没钱花的人很容易管不住自己的嘴。”

他们俩小声斗嘴,后面拉着米罗尾巴的卡妙突然笑了起来,米罗双眼一亮,立刻忘记了阿布罗狄,凑上去亲了卡妙的脸。

没人注意落在后面的他们的小动作,穆慢悠悠地走到目瞪口呆的艾欧利亚狮子旁边,问道:“你总是说自己喜欢希腊神话,你对阿伽门农怎么看?”

“什么?阿伽门农?”艾欧利亚立刻炸了毛。

“对,阿伽门农。”

“最烦的就是他!”艾欧利亚的声音明显高了一度。

“他最喜欢阿基琉斯,所以从小就讨厌阿伽门农。”艾俄洛斯插话:“一个多么有原则的希腊土著。”众人一阵嗤笑。

“他算什么联军统帅!”艾欧利亚絮絮叨叨地骂起了早已作古或者根本没存在过的阿伽门农,“竟然抢走阿基琉斯的女朋友!只为了显示自己的地位,难以置信!无耻之徒!”

“后来这个无耻之徒被自己的老婆杀掉了。”穆慢悠悠地接了一句。

“活该!谁让他抢部下的女朋友!”艾欧利亚正在气头上,脱口而出。

“的确活该。”穆挑衅地看了黑发撒加一眼,米罗笑得几乎要在地上打滚,迪斯也差点从鸵鸟上掉下去,还是沙加费力地拉了他一把,一直沉默的小人鱼阿布罗狄也忍不住“扑哧”地笑了一声,其他人根本没明白究竟发生了什么。黑发撒加也不生气,反而很欣赏地看着紫绵羊,不住点头,还夸了两句。

“喂!副会长!外部小时候这么厉害,你是怎么忍受他的?”米罗大叫。

“不是忍受,是学习和模仿吧。”迪斯阴森道。

“他曾经一个人和班上所有学生辩论。”沙加茫然地回答。

“赢了?”

“没输。”沙加回答,催促鸵鸟走到穆旁边。

穆不悦地看了他们一眼。

“你他妈能不能下去说!”迪斯再也忍受不了沙加,终于开骂了。

“你为什么不把他踢下去?”修罗好奇地问。

“脑神经没法执行这个动作吧,螃蟹的神经应该很奇怪,对吗?”米罗甜蜜地问亚尔迪。亚尔迪刚要解释螃蟹与地磁场的关系,米罗用大钳子敲敲它的角,冲着旁边的沙加和穆挤眉弄眼,他一安静,其他人也跟着静悄悄起来,只有两个加隆还在玩,一个在大狼背上翻跟头,一个在大狼尾巴上滑滑梯。

穆沉默地看着一脸沉思的沙加,沙加开口了:“关于你刚才的行为,我想可以理解为主权受到侵犯时的示威,这显然说明——”

“闭嘴。”穆说。他快走了几步。没看到穆跳起来咬人,众人暗暗失望。

“但这个问题你应该说清楚,或者至少要想清楚。”沙加却不会让别人失望,不知死活地在后面说。穆忍不住说:“我跟你没什么可说的!”沙加说:“那你为什么每天偷偷看我?”

诺亚方舟出现了短暂的凌晨三点半的寂静。

在那一瞬间,很多人体会到了穆的心情,因为人都有同情心,即使同情心少的可怜的人,在面对重大级别惨案或灾难,也会有恻隐之情。而且他们由衷地佩服穆,倘若他们有沙加这样一个情人/前任/追求者,他们早就把对方碎尸万段冲进马桶,可穆竟然什么都没做。

“因为你很漂亮呀!”终于有人说话了,竟然是米罗。

沙加不解地看着他。

“你像小洋娃娃一样漂亮,眼睛大大的,嘴巴红红的,睫毛长长的,我们都会看着你呀!”米罗天真热情地说。

诺亚上没有太阳,但穆也要怀疑今日世界之太阳究竟是不是打西边出来的。米罗这个人,从不放过一切为难他的机会,能损他就一定要泼盆冷水,能坑他一定要挖几锹土,有了事故不点火也要煽风,他竟然会来为自己解围?

小孩子的注意力最容易被转移,于是大家又开始在米罗的引导下,谈论倘若每个人都变成小女孩,会是什么样的情形。黑发撒加在任何时候都要抢风头,他说按照长相,有几个“出生时父母就知道自己发了大财”,还有几个“刚一落地父母就开始积攒嫁妆”,米罗还没忘记刚才的“仇恨”,讽刺道:“那按照长相来说,会长的父母看到加隆,是去开个新户头准备存钱,还是准备为他攒嫁妆?”

众人窃笑,心里大赞米罗问的好,黑发撒加不慌不忙地说:“当然是做好收钱的准备,但真要把他嫁出去,恐怕只能顶着我的名字才有人要吧。”两个加隆二话不说地冲过来打架,米罗笑了几声,回身走向穆。穆早就在警惕地注意米罗,米罗果然凑到他旁边说:

“你欠了我一个人情!帮个忙吧!”

“什么忙?”

“让卡妙摸一下!”米罗说完,跑到后面把卡妙领过来,说:“他答应了!你可以摸他了!”

“我没答应!”穆差点叫出来,但卡妙那纯洁无暇的大眼睛正看着他,那天真无邪的小手已经伸了过来,想到平日卡妙对他的诸多友情帮助,他只好动也不动。

卡妙只碰了一下他的毛就把手拿开了,咯咯笑了,对米罗说:“小羊!”

穆的性子本就比常人温和大度,何况他本来就喜欢卡妙,卡妙难得有这么开心的表情,他也不再计较,靠近卡妙,示意卡妙还可以摸摸他的羊角,卡妙更高兴了。米罗问:“你要不要摸小牛?”

卡妙撅起嘴,很快又高高兴兴地拉着米罗的尾巴去找亚尔迪。亚尔迪甩着尾巴故意打卡妙的手,一人一牛高兴地玩了好一会儿,米罗转眼拉来艾欧利亚狮子,艾欧利亚任命地让卡妙摸他的狮子头,他问米罗:“我想知道,卡妙要是想摸迪斯的钳子,修罗的蹄子,我哥的尾巴,你怎么办啊?”

米罗立刻就问卡妙:“你想摸吗?想摸的话我来想办法!”

“……”穆和艾欧利亚无话可说,叹为观止。不得不承认再烂的人也有可能是个好男友。

穆忍不住看了眼沙加,他坐在鸵鸟上,看上去垂头丧气。穆转着头和亚尔迪进行温和愉快的对话,后蹄却烦躁地刨着地,夜莺小瞳搞不清楚穆在生什么气,只知道他极度不爽,它一对水汪汪的黑眼睛转啊转,拍翅膀飞了几圈,然后高兴地飞到穆面前,拍打翅膀,吸引穆的注意。

“小瞳,怎么了?”穆和蔼地问。

小瞳对穆连连使眼色,穆注意到不远处的角落里似乎有个什么东西,如果没有小瞳指点,谁也不会留意这暗乎乎的阴影,蓝发撒加走上去拿了起来,众人立刻围了上去,刚才的不快又被他们集体遗忘了。

“这个是奖励吧?”米罗说。

“和你比起来,我那个红毛何止是废物,简直是一团不知所谓的烂泥。”艾俄洛斯夸奖小夜莺,红毛毫不犹豫地赏了他一泡鸟屎。

小夜莺听到别人夸奖——特别是像艾俄洛斯这么威风的人的夸奖——兴奋得连连拍翅膀,当然,它最在乎的还是自己主人的评价。穆本来被黑发撒加和沙加搞得又想咬人,见小宠物努力想让自己开心,就压下了火气,恢复成平日温和的样子,对小鸟道谢,夜莺飞了几尺高,正撞到黑着一张鸟脸的小K。

“过来。”小K说。

“好,好的。”夜莺吓得直哆嗦,罗琳、红毛、骑士等鸟也都围了过来,准备开批斗大会,小夜莺看向下方,没人注意它,所有人都在研究那个新得到的道具。

“这是什么?”艾俄洛斯问蓝发撒加。

“我不知道。”蓝发撒加老实说。

“你怎么这么废物?”艾俄洛斯鄙夷地看着他。

“所以请不废物的您来指点我们吧。”蓝发撒加忍住翻白眼的冲动。

“废物。”艾俄洛斯又骂了一句,叫道:“穆!这是什么!”

穆对那个手掌大小的肉干状物体看了一番,没说话。

“也是个废物!”艾俄洛斯继续骂。

黑发撒加一只小手伸了过来,拿起肉干,看了看,掂了掂,捏了捏,抛了抛,眼珠一转,胸有成竹一笑,叫道:“狮子过来!”

艾欧利亚不明所以地跑了过去,张开嘴想问有什么事。

“来,吃吧。”黑发撒加将那奇怪的肉干状物体放进艾欧利亚的大嘴里,小狮子下意识地嚼了起来。

众人面面相觑,艾俄洛斯对黑发撒加怒吼对:“你想死吗!”对方只是双手捧着脸,蹲下身子,笑吟吟地问小狮子:“好吃吗?”艾俄洛斯对弟弟大叫:“吐出来!你这白痴!”

“好……好好吃!”艾欧利亚回味良久才说了这么一句。

“好吃?”众人围了上来,亚尔迪迅速观察一番,肯定地说:“不是食物中毒。”

“从没吃过这么好吃的东西!”小狮子回味半晌又叫了起来。

下一秒,众人感觉灵魂被什么东西抽了出来,他们不约而同地发出大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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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什么地方?”

众人被不知哪来的力量一股脑地扔到一块金黄色的草坪上,那草坪一望无际,有几个白色的球门,映着碧蓝碧蓝的天。众人虽然从高空摔下,却不觉得如何疼痛。米罗眼尖,用大钳子指着远处说:“那只兔子!”

远处有一张巨大办公桌,上面堆满白纸和各种颜料,皇后陛下和白兔正埋头苦干,在白纸上画着什么,办公桌前方还架着一个大屏幕,里面播放的正是这片草地。

“怎么回事?”艾俄洛斯问兔子。

“你们使用了集体脑!这是一种会议类道具!”兔子说。

“集体脑?”最聪明的几个人也不知道这究竟是什么东西。兔子大慈大悲地解释:“如果你们在游戏里遇到需要集体解决的麻烦,就吃掉一整个集体脑,你们的意识就能暂时脱离游戏,进到吃道具的人的脑子里。”

“所以这是艾欧利亚的脑子吗?”穆在黄金草坪上踱着步,一边踱步一边评论:“的确,一目了然,简单易懂,空空如也。”米罗同情地对艾欧利亚说:“你这脑子密度是不是太小了点?”亚尔迪撒着欢跑了几圈说:“不愧是艾欧利亚,这地方真舒服!”阳光暖洋洋的,风凉爽怡人,视野大好,泥土散发着草的香气,众人本来觉得这草坪单调乏味,过了一分钟,都觉得浑身舒服。

“我的脑子里不该是这个样子啊……”艾欧利亚有点委屈,“我是个有想法有追求的人。”紫色绵羊保留地笑了,很多人善意地笑了,也有一些人毫不客气地笑了。蓝发撒加拍拍艾欧利亚毛茸茸的大脑袋,问皇后和白兔:“每个人的脑子都是一种极度简化的构造吗?”

“这要根据系统了解到的你们每个人的性格。”皇后抬起脸说:“大脑场景由我们负责制作,”她拍了拍手中的画纸,显然,这金黄色草坪就是她画出来的,“换言之,场景是我们的自由发挥,我们会选择适当的表现形式。”白兔说:“只是个开会的地方,你们难道还想要五星级宾馆吗!”

“在这里开会,会不会影响游戏进程?”绵羊穆问。

“不会,游戏会暂停。我真不明白,”白兔恶意地龇牙:“你们又没什么大不了的事,为什么使用这么高级的道具?”

“这是高级道具?”几个人大呼小叫起来,艾俄洛斯又想骂他的红毛,在天空看了一圈却没看到一只鸟。看来,这是个针对游戏者的道具。

“集体脑是高级会议道具,专门为陷入抉择困难的异乡人提供帮助,异乡人可以掰其中一小块吃掉,这叫‘个人脑’,另一位异乡人马上能进到他的脑子里和他商量事情;把整个脑子都吃掉,就能将所有人叫到脑子里,一般用于分散于异世界时的重大决策,帮助异乡人掌握彼此的情况,共同过关。想要得到集体脑可不容易,你们竟然就这么浪费掉它,一群暴殄天物的东西。”白兔幸灾乐祸:“不知道要到什么时候,你们才能得到另一个脑子!”

“关于‘个人脑’。”蓝发撒加理智地走到众人前面,示意他们不要愤怒,他问白兔:“吃掉一小块脑子,怎样能叫到自己想叫的人?”

“这个必须问明白,本来想叫万能的绵羊部长,来的却是万不能的足球场,那该怎么办啊!”米罗冲小狮子眨巴眼睛,小狮子追着他跑了起来,两个人一路大叫。

“真是没教养。”白兔的耳朵竖了几下,回答说:“一开始由游戏随机决定,等你们等级高了,只要在吃的时候想着自己想叫的人就行了。”

“听上去好像——”米罗远远地叫:“药水!”

“药水?”亚尔迪、修罗等人一时摸不到头脑,蓝发撒加和穆互相看了一眼,蓝发撒加给大家解释:“我们入会之前喝下的那个药水,也有这种功能,喝的时候要想着自己的愿望,药水会自动探知,你们不觉得有点像?”

“能够自动探知意识活动的神奇食物,哈,哈,哈!”一个加隆对另一个说。

“多么奇妙的东西啊,他们雅典学派一向科幻,不会是马桶星移民来的吧。”另一个回答。

蓝发撒加和黑发撒加同时上前,一个出拳,一个抬脚,两个加隆企图还击,两个撒加有多年制服并殴打弟弟的经验,毫不手软,艾欧利亚还在追米罗,金色草地上一片沸腾,白兔偷偷拿出怀表瞄了一眼,憋住笑。下一秒,它被身后跑来的米罗和狮子撞飞了。

“这是谁的脑子啊?好漂亮!”米罗凑了上去,被其中一张纸吸引了,那上面有他从未见过的丰富颜色,还有一些亮闪闪的星球、飞船、摩天轮,众人也围着那张纸着迷地看了起来,白兔紧张地抢走那张纸,挥手赶着他们:“不要随便看!”皇后说:“这是你们中的某个人的脑子,他的脑子实在太丰富了,我着色的时候不得不用到最高级的极光色。”

“极光色?”

“还有大地色,云色,湖色,风色——百万城市的配色系统比你们的世界丰富细致得多,每一个色系都有符合它变化的各种细微的颜色,极光色是最绚丽最丰富的色系,也是最费时间的。”皇后说:“不过这个人的脑子太好看了,我愿意多画几张!”

“是谁啊?”所有人都好奇起来。

“去去去!你们自己的朋友,怎么能来问我们!”白兔继续挥手做驱赶状。

“如果他吃了道具,我们就可以进到他的脑子了吗?”米罗天真热情地问皇后,皇后被他的怪样子逗笑了,愿意回答:“是的。”

“谁愿意使用这种道具?除了特别蠢的牛。”迪斯说。

“还有狮子!”米罗说。

“你们心虚什么!”艾欧利亚反驳:“你们敢吃吗?不敢吧!”

米罗没空和他斗嘴,他将一箩筐接一箩筐的甜言蜜语倒到皇后身上,让她讲那个神奇的配色系统,卡妙在一旁呆愣愣地听。兔子则一直唠叨着工作的辛苦,总部总是想把更多的工作推给调度员,一刻都不让他们闲着。他们只能一边工作一边看电视——就是对面那个屏幕,里边有异乡人在游戏中的所有表现。知道自己被监视,众人无可奈何地不悦起来。兔子一直在掐表,终于大叫:“10分钟到了!你们快滚吧!”艾俄洛斯刚想踢它,蓝天清风黄金足球场就在他们眼前消失了。

他们又一次回到底层诺亚,含说:“今天的时间到了!我们该回去了!”于是大家依次把动物们送回各自的船舱,与它们依依不舍,约好明天要继续一起做游戏。最后送的是撒加兄弟的小狼,它尤其舍不得这四个小孩,沙加说:“人类能驯服狗,是有深刻的动物学原因的。”亚尔迪说:“没错!狗就是从狼演变的!”迪斯说:“你能别陪他发神经吗?”

从透明舱板的第三层来到实木舱板的第二层和第一层,众人还是忍不住兴奋,他们决定明天要去看一只大翅膀的圆头虫子,它能够自己分泌粘液,流过背上的纤维脉络,等粘液干了,翅膀就会成形,它说还要分泌很久,让翅膀越来越厚,它才可以飞。

“说不定它明天就能飞了!”大家都这么期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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suixinsuiyua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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沙发#
发布于:2015-05-22 06:09

可是第二天,非常不幸,含刚用螺丝刀撬开船板,闪怒气冲冲地出现了。他们被罚“干活关禁闭”,对底层动物们简直朝思暮想。黑发撒加再次在诺亚面前装了回可怜,这一次闪丝毫不肯退让,黑发撒加对穆一挥手,穆虽然根本不想听他的,却也不能在这个时候闹脾气,只好上前和闪反反复复地辩论,诺亚居中说项,最后双方达成了一个明确的惩罚期限。

回船舱路上紫绵羊对卡妙说:“你下船后就会恢复吧?”亚尔迪说:“没有卡妙,你觉得砍价困难?”穆说:“当我进行到砍价步骤,准备把谈话位置让给卡妙的时候——”亚尔迪说:“回头一看——”穆说:“我只能回过头继续说。”亚尔迪说:“真不习惯啊。”这一羊一牛很欢快地笑开了。

“你不觉得那个位置应该是你吗?”米罗问沙加。

“为什么?”沙加说:“你也总和艾欧利亚一起玩,从关系的性质来看,这是正常的。”

“你不值得同情,真的。”米罗甜蜜地说。

“同情他?你脑袋被尾巴扎了吧?”迪斯撇嘴。

吵吵闹闹间,他们回到了船舱。两个加隆直奔自己做的吊床,黑发撒加坐在桌子旁,抬起头问停在绳子上的小K:“说吧,怎么了?”

“你说什么?”小K不满意地瞄了他一眼。

“你们从刚才开始就聚在一起叽叽喳喳,好像在商量什么大事。”黑发撒加的目光逐一扫过每一只鸟,它们有的心虚,有的镇定自若,有的睡觉。

其他人全都露出吃惊的表情,这些日子他们也和鸟儿们混熟了,每天不是吵架就是打架,谁也没注意到鸟儿们的异常,或者说,这些鸟也会不定时开个会议,大家早就习以为常,就连一向敏锐的米罗和一向机警的穆都没发现有什么不对劲。

“不说对吗?”黑发撒加踱着步子,一时间谁也不敢吭声,大家都奇怪这个黑头发小孩到底哪来的压迫力。他走近迪斯和修罗,顺手抖出修罗背上的剑,下一秒,他已经骑到鸵鸟身上,把长剑架在鸵鸟脖子上。他笑眯眯地说:“我的脾气可不太好,反正都要上路,我就先杀几只鸟血祭。”

小K低低地叫了一声,罗琳、水手、红毛立刻就要俯冲下来,天鹅早就按捺不住,却被米罗牢牢地压在屁股底下,它发出一连串咒骂,几只鸟在离黑发撒加极近的地方转了个弯。黑发撒加的眼睛眨也没眨,只见修罗早就拿起了另一把剑;蓝发撒加单手抓起了停在穆羊角上的小夜莺;迪斯拿着一把造型奇怪的自制发射器,架在自己肩头,钳子触着发射开关,对准沙加头上的凤凰;阿布罗狄高举一个发射器,手指已经按在开关上,在蓝发撒加身后瞄准空中。最让人惊奇的是,艾俄洛斯反射性地搭起弓箭,箭头正对小K。

“大家冷静一下。”穆思忖几秒,对蓝发撒加说:“会长,请你先放开小瞳好吗?有些事情不冷静下来,是无法解决的。”又对黑发撒加说:“会长,我不知道你究竟想到了什么,想必是未知的危险,所以我们更不能在这个时候自乱阵脚,增加无谓的损失。”

蓝发撒加手一松,小夜莺吓得直接摔到了地板上,跌跌撞撞地飞回高空。艾俄洛斯莫名其妙地放下弓箭,他根本不明白发生了什么,纯属反射性地和撒加站到了同一战线。迪斯、修罗、阿布罗狄维持刚才的姿势,动也不动。鸵鸟吓得瑟瑟发抖,黑发撒加问它:“可以请你告诉我们,你们刚才谈论了什么吗?”鸵鸟眼睛乱转,恳求地看小K,它能感觉到那剑锋正往它的肉里钻。鸟儿们都急了,小K终于开了口:“任务锁定状态。”

黑发撒加手一转,长剑扔给修罗,回到了自己的桌子旁,一边喝水一边问:“什么是任务锁定状态?”

小K又不说话了,黑发撒加耐心等待,大多数人都没搞明白究竟发生了什么事,两个加隆冷眼旁观,一脸嘲讽。穆对小K说:“我相信所有的关系,包括敌对关系,都能在一定条件下向最好的方向发展,这个条件就是有原则的退让。也许我们很难做到成人之美,但至少要学会与人方便。我们遭遇危险能给你们带来的好处,未必大过我们平安无事而给你们带来的损失。”

“这话翻来覆去地说了有一万遍了吧?”黑发撒加冷笑,蓝发撒加皱眉说:“别吵!”

“那么,我就从字面意思上猜测发生了什么。”穆说:“我们是不是已经走不出这个船舱了?”

两个加隆跳了起来,想打开舱门,突然想起他们平时其实也打不开这扇门,每次都要由含来接他们。

“那么,能不能告诉我们,接下来我们面对的将是什么?没有食物和清水的供给?成为其他乘客的食物?或者,即使方舟靠岸我们也打不开舱门?”穆又问。

“我们不知道。”小K说。

“为什么要把我们关起来!”这下子,所有人都明白了现在的处境,艾欧利亚炸毛了,冲小K吼叫。

小K倨傲地扭过头,其他鸟也不说话。穆的语气更柔和了些:“如果这一次,你们愿意解答我们的疑问。我可以保证下一次,我们不会使用威胁的方法逼迫任何一只鸟。”

“你拿什么保证啊?”黑发撒加意兴盎然地捧着脸,问穆。

“只有这一个办法。”穆回答。黑发撒加也不否认,捧着脸看小K。

“你们谁说一下吧。”小K终于松口了。

小蜂鸟立刻开了口,机关枪一样噼里啪啦地说:“你们异乡人身上没有游戏提示系统,我们身上有,可以清楚地看到出现的道具,异乡人的游戏值,游戏的状态。刚才你们回船舱的时候,我们都发现游戏的内部指示灯启动了,这种红灯代表一项危险程序已经被执行,你们也会进入封闭状态,除了等待什么都做不了。等到危险程序布置完毕,才能解禁!”

“危险程序是什么?”穆问。

“我们也不知道。”小蜂鸟说:“我们只知道这些程序的启动人不是游戏本身,是你们自己!是你们的某个行为导致了程序的启动。你们不用一一想自己究竟做了什么,想到了也没用,也许这是你们早就做了的一件事。当你们做了这个错误选项,游戏就会开始层层揭开危险场景的代码,这需要一定时间。当红灯亮起,说明危险场景解禁完毕,接下来就是针对异乡人的任务锁定,异乡人会失去行动自由。——这个时候危险场景开始释放,等到释放完毕,绿灯亮起,你们就会恢复自由。我们不知道危险任务究竟是什么,为了你们的安全,还是赶快逃跑比较好!”

“我想知道。从红灯亮起到这个仓库的舱门关闭,那一段时间,我们是自由的,还是非自由的?”黑发撒加问。

“……”小蜂鸟不敢说话。

“我们是自由的,对吧?如果得到你们的提示,我们也许可以逃跑,或者去找诺亚谈判,或者抢夺这条船,对吧?”

“我们……也不是很确定……”小蜂鸟嘟囔,它飞到小K身后,决定不说话了。

“你们就看着我们往船舱里走!”黑发撒加提高了声音,拍了一下桌子,他的声音和拍桌子的响声都不大,却让所有人紧张起来,鸟儿们也惴惴不安,众人和众鸟一起看他,只听他冷笑几声,蓝发撒加说:“事已至此,大家来想想办法吧。”

两个加隆一个拿凿子,一个拿锤子,先试图撬,然后开始锤那扇门,他们边做边商量:“奇怪,怎么连个孔都没有?”“之前明明还可以钉钉子。”艾俄洛斯上去踢了几脚,木门纹丝不动,传来的回音也异常闷重。迪斯说:“小范围的爆炸恐怕没有用,大范围爆炸我们也会完蛋。”

“这个游戏的设定遵循了非科学原则,别凿了!”艾俄洛斯对加隆说。

“不对。”蓝发撒加说:“一个游戏难免有漏洞,但倘若有这么大的漏洞——游戏人物可以砍伐、开凿、打磨造船的歌斐木,异乡人不可以——那么这个游戏还有多大的意义?这样一个巨大的游戏,绝对不是为了逼我们陷入绝境才制作出来。”

“你是说一定有办法?”艾俄洛斯问。

“一定有。”蓝发撒加笃定的回答。随即补充:“但办法也许和我们现在谈论的东西无关。”

“这条船到底是怎么造出来的?我真想不明白。”艾俄洛斯不耐烦地在船舱里绕圈,蹄子哒哒哒地踏着地,“四个男人加四个女人,造了这么一艘大船?我只能想到他们有先进的大型机械设施,可是——”他环视简陋的船舱,“这哪里有机械化的影子?简直是农耕社会的小木屋!”

“没有机械设施,却有电脑。”米罗说:“那个电脑到底是怎么回事?”

“船舱排列得那么整齐,倒真像电脑设计出来的。”穆说。

“就是啊!”艾欧利亚说:“好像细胞一样,没有多余的,没有少的,这个电脑真是太厉害了!”

“细胞……”米罗抓住这个词,喃喃地说:“细胞……总觉得这个词很重要。”

“你们雅典学派真科幻啊。”两个加隆回到自己的干草堆旁边冷笑。

“有一个唯一说得通的答案。”沙加说。

所有人和所有鸟都看向奶声奶气的小沙加,沙加说:“唯一的答案就是:这艘船自身有生命,船舱就是它的细胞。最初,它只是一个微小的胚胎,开始成长,直到长成,成了复载生命的方舟。而我们看到的计算机,不是电脑,而是这艘船的大脑或心脏。”

“但是他们的确用了‘造船’这个词!”

“他们也许参与了这艘船生长的过程,就像嫁接的园丁,除虫的宠物饲养者。”沙加说。

众人议论纷纷,众鸟叽叽喳喳,最后他们一致认为沙加说的很有道理,因为谁也想不出更好的解释。

“你是一开始就想到了吗?”米罗问沙加。

“我一直在想,直到你说细胞很重要,我才想到。”沙加实事求是地说:“我没有你那种动物般的直觉能力。”这大概算一句夸奖,米罗却差点气歪鼻子。小狮子不甘心地哼了一声,不明白为什么大家总是忽略他的作用。

“那么,脱离或掌控局面的唯一办法,就在于我们能否控制这艘方舟的大脑。”穆说。

一提到大脑,大家不约而同地看向阿布罗狄。

蓝发撒加说:“这件事我们已经尝试过了。”

“什么?”

“什么时候?”

“一周以前。”蓝发撒加说:“我们试过能不能通过水槽里的水和芦苇笔,连接诺亚的主电脑,我们尝试向主电脑发送一些图形信号,没有回音,也许根本没用。”

“为什么我们一点也不知道?”米罗问。

“知道了也没用,还容易打草惊蛇。”穆倒是很冷静,它似乎知道一点情况。

“你想的可真远。”艾俄洛斯对蓝发撒加说。

“任何时候都不能放松警惕。”蓝发撒加说:“这个游戏本来就是危险的。进入的人必须想想,假如全世界的人都来陷害你,你能活几秒钟?”

“难怪你能发现那些鸟不对劲,原来你一直在观察这些事。”米罗说。他又看着满屋子储备的淡水和粮食,难免佩服撒加和穆的长远意识。

“但我们还是落入圈套了。”蓝发撒加说。

众人沉默了,所有人都在开动脑筋,就连鸟都在动脑。加隆讽刺:“说不定就是因为你们企图攻击电脑,才启动了危险程序。”

这句话不无道理,阿布罗狄说:“应该不会,我发的是一条简单的计算信息,没有任何危险性。”

“阿布罗狄,如果这里的水能连接电脑,你现在要做什么?”艾欧利亚问。

“争取让它瘫痪。”阿布罗狄回答。

“你是不是就会这一招?”修罗想到了遥远的海伦公寓,阿布罗狄也是先攻击系统,再攻击人,不禁怀疑这家伙脑子里是不是从来没有过建设性的主意。

阿布罗狄、撒加、迪斯认真地想了想,竟然一起点着头。阿布罗狄说:“但是在诺亚方舟上,这一招我也做不到,另外想办法吧。很抱歉。”

“没事,阿布罗狄,雅典学派里有很多没用的人,你只是其中一个,不用太介意。”艾俄洛斯安慰。艾俄洛斯平日很少跟撒加、艾欧利亚以外的人多说话,最近他返少还童,每天都在换着人吹牛,他说:“你多试试,是不是这方舟体积太大,分支太多,脑供血不足,还没收到你的信号?”

“我怀疑它不是没收到信号,而是吞噬了信号。”阿布罗狄说:“它的防护系统也许是一种‘类智体’。”

“类智体在23世纪就被淘汰了吧?”沙加说。

“类智体是什么?”艾欧利亚问。

“简单地说,它是一种能够区分信号感情色彩的程序,也就是人工智能软件。最初来自日本一家公司设计的看家机器人。一位印度程序员从这种机器人身上得到灵感,设计出一套全面的系统防护程序,被美国政府应用。它叫做‘蜘蛛侠’。中国紧随其后,开发了猴子系统;接下来就是英国的福尔摩斯系统,俄罗斯的克格勃系统——原名叫莫斯科系统,德国的俾斯麦系统,日本的太阳系统。法国开发的巴斯德系统最差劲,被本国的黑客轻松破解,被改名为‘马奇诺程序’。”阿布罗狄说。

“猴子?太阳?”亚尔迪晃着牛脑袋,“这是什么意思?”

“大概是指孙悟空和天照。”穆说:“前者是中国小说里变化无穷的猴子,后者是日本神话中的太阳神,寓意一切无所遁形,是这样吗?”他看阿布罗狄。

“原名似乎是你说的那样,外国人为了方便才会叫猴子和太阳。”阿布罗狄说:“我对东方事物不太了解。”

“这么厉害的系统是怎么被破解的?”艾俄洛斯问。

“22世纪末一批人研究出一种‘伪意识程序’,专门针对有自动甄别、防卫、追击功能的类智体。选择类智体的本意是保护文件,即使不能保护,也要及时销毁,‘伪意识程序’却能让类智体的判断系统紊乱,做出错误的接纳指示,当时各国政府都丢失了大批机密资料。”

“说到底,人工智能都是一些程序吧?”艾俄洛斯说。

“任何创造物都有界限,人也如此。无机质堆积起来有可能产生有机质,有机质的堆积可能产生意识。当人工智能无限接近人脑时,就不能把它当简单的程序了。在古老思维中,万物有灵,并不是单纯的迷信。”沙加说,“伪意识程序钻的是人工智能的空子。”

“我还是不太明白,能说的更通俗一点吗?”艾欧利亚说。

“比如,你是一个城堡的守卫者,又聪明又英勇,没有人打得过你。”沙加说:“但如果我伪装成一个避难者,一个爱慕你的美女,一个盟友,就有可能让你疏忽。这时候,你的作用还不如一只六亲不认的狗。”

“你才不如六亲不认的……”艾欧利亚小小声嘟囔,良好的教育让他没把这句话嘟囔完。

“多科幻啊。”加隆继续嘲笑。

“无知的一大表现就是否定一切幻想。对远古人来说,飞在天空的船是科幻。但现在我们出门就可以坐飞机。”沙加一句话,让两个加隆同时闭上了嘴。他们觉得这句话很耳熟,仔细想想,城户纱织似乎说过。

“那群克隆科学家针对意识与情绪的联系,开发出的伪意识程序——”沙加继续说。

“什么?克隆科学家?”好几个人抓住了这个词。

“这个程序是当时几个犹太商人投资一群科学家做的,这些科学家都是克隆人的后代。当克隆人掌握了多国政府的绝密情报,他们才会渐渐形成所谓的‘自由人运动’,并开始储备制造自由船的资金。”

大家听得目瞪口呆,艾欧利亚问:“你怎么会知道?”

“阿特里耶说的。他说他加入过一个有很多绝密资料的组织。——大概就是创世纪吧。”

“后来呢?”

“他觉得没什么意思,就没有继续看资料。”

“你的老师怎么和你一样欠扁。”米罗说出了大家的心里话。

“你是怎么知道的呢?”沙加问阿布罗狄。

“教我电脑的人告诉我的。不过没你详细。”阿布罗狄回答,又继续说道:“类智体被破解后,各国纷纷放弃人工智能,重新寻找新的保护数据的方法。近些年最厉害的算是瑞典皇家科学院开发的系统,以及附属的三大病毒。”

“那你能编一个伪意识程序吗?”艾俄洛斯问。

“我不能,因为……”

“废物。”艾俄洛斯说。

阿布罗狄自觉闭嘴,继续研究他手中的一堆白纸。

“抢占先机最重要,但我们没有先机。”艾俄洛斯对众人说:“从手边的事情开始做,现在清理一下武器。”

“在异乡人处于任务锁定的时候,游戏也许还会启动那个‘狭义时间系统’?”乌鸦埃德加突然说。

“有可能。”猫头鹰罗琳说:“让这个船舱一个时间轴,方舟一个时间轴。”

“他们还没商量出解决办法,系统的危机情境就布置好了。”乌鸦幽幽地说。

“不会吧?也就是说他们有几天时间,我们只有几秒钟?这太不公平了!”艾欧利亚大叫。

“砰!”

门被推开了,含慌里慌张地跑了进来,脸色都变了,冲他们大叫:“不好了!不好了!”

不用撒加下令,有手的人已经以最快的速度拿起了武器,但他们的武器显然落后了几个时代,闪手中的冲锋枪已经对准了他们。

“你们,现在马上跟我们走。”闪说。

他身后,三个蒙面的女人竟然也端着枪,雅弗也抓着一把机枪。

“好的。”黑发撒加友好地说。

闪一行人不但要求他们离开船舱,还要用麻绳绑住他们,黑发撒加竟然也接受了。见他如此,别人也不再反抗,手都被麻绳绑住,大一点的鸟也被五花大绑驮在牛背、羊背或艾俄洛斯、修罗背上。

“我们被关在这个房间多久了?”米罗问。

闪不理他,含小声说:“23天啊,你们没感觉吗?”

“你可真是个乌鸦嘴啊。”众人众鸟一起看向乌鸦,乌鸦实事求是地说:“错误是你们做出来的,不是我说出来的。人应该主动接受自己的命运,而不是抱怨他人。”

“你说的真有道理但是请你闭嘴好吗?”和它绑在一起的信天翁说。

“不不不!你继续说!”和它们绑在一起的青鸟说:“这样我才有力气!快说!”

“谁也不许说话!”闪大叫,大家全都闭上了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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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几挺机枪的押送下,撒加等人一个接一个地走向平日耕种的田地。

中途,蓝发撒加、穆、艾俄洛斯技巧地传递眼色,都认为此刻不宜轻举妄动。黑发撒加显得若无其事,一边走一边东张西望。沙加和迪斯没有鸵鸟骑,都低着头专心走路,不知想着什么。阿布罗狄、修罗和亚尔迪十分镇静,两个加隆一脸漠然,毫不在乎地走路,艾欧利亚和米罗有点不知如何是好,机械地跟在后面,米罗时不时看一眼牵着他尾巴的卡妙。——大概因为卡妙长期以来的无害形象,他没有被绑住,他艰难地扯下包着胳膊的布条,露出一条伤口,又扯下了米罗尾巴上的布。米罗立刻明白了他的意思。

一行人心里七上八下,各自揣测诺亚一家人的意思。含一脸担忧,闪目露凶光,雅弗含着意义不明的微笑,三位女子只露六个眼珠子,一味监视他们。艾欧利亚忍住不低声说:“他们到底要对我们做什么?”迪斯正好走在他前面,头也不回的说:“送你去屠宰场。”艾欧利亚打了个寒战,他背上绑着的乌鸦幽幽地说:“有这个可能。”后边的米罗说:“两个乌鸦嘴一起说话,我们死定了。”

闪用枪托狠狠砸他们的脑袋,他们心里有气,但同时沉住气,不敢在这个时候添乱。

迪斯和乌鸦一语中的。进入每日工作的田地,田地中央竟然竖起了几个高高的祭台,上面放着柴禾,浇着油脂。乌鸦幽幽地说:“看来的确是这样。”闪严肃地走上去向诺亚回报:“父亲,我们把它们带来了!”

诺亚用芦苇笔点着他的水盆,对闪说:“不要绑着他们,把他们松开。”米罗和迪斯本来已经趁着几个女人不注意,技巧地用钳子夹开了绳子,这时候反而要装成被绑的很紧,好不容易才挣脱的样子。

“你们来看。”诺亚示意众人走上前,看他的水盆。

水面上出现了并不清晰的方舟截面图,底层诺亚一片不祥的红光。

“我不知道你们究竟做了什么,底层诺亚发出了危险信号,这代表神的愤怒,灾难已经降临在底层,如果不能尽快平息神的怒火,灾难会继续蔓延。”

“只有把你们当做祭品献给神,才能平息方舟的灾难!”闪不容置疑地说。

“精神不正常!有病!”几个人心里骂翻了天,但这个时候,谁都没有说话。

“只有这一个办法吗?”黑发撒加忧心忡忡地问。

“父亲!不要跟这个人多说!他是蛊惑人心的恶魔!”闪叫道。

“请相信我们并不是在惺惺作态,我们甚至没有任何反抗。”蓝发撒加说。

“的确没有其他办法。”诺亚老人和蔼地说,“现在,请你们站到祭台上吧,神会原谅你们的罪过的。”

“这他妈真有病吧!”众人众鸟仍然在心里谩骂,蓝发撒加和黑发撒加同时看了眼穆,穆微微点了下头。

“拜托了。”蓝发撒加微笑。

“加油啊,外交部长。”黑发撒加也微笑。

看黑发撒加一脸揶揄,穆心里有点扭曲,但这两个人的确为他争取了思考时间。他迈开小羊腿,走到最前面。

“尊敬的诺亚,诸位,请听我说一句话。”穆平静地开场。

“没什么可说的!”闪已经准备扫射他们。

“当我们的血沾到船板的那一刻,方舟就会开始沉没!”穆昂头,以不容置疑的语气说。

在场的人和鸟都愣住了。

“妖言惑众!”闪首先把枪口对准了穆。

穆毫不畏惧,双眼一眨不眨:“不需要殃及旁人,你们只需杀掉我一个,就会看到血光蔓延到上、中、下三层诺亚,你现在就可以开枪,我不会躲!”

闪本是个易怒的人,却完全被穆的镇定自若、言之凿凿震慑,一时竟然不能动弹。

“你为什么说得这么肯定呢?”雅弗问,口气像是过路人在问“你们为什么吵架”。

“我并不是在胡言乱语。”穆侃侃而谈:“请诸位重新想想,诸位能够成为方舟的主人,因为什么?神的恩赐?是的。但是,神为什么恩赐诸位?——‘你和你的全家都要进入方舟,因为在这世代中,我见你在我面前是义人。’

“神恩赐诸位,因为诸位是义人!洪水之前世代的义人。何谓义人?敬神、畏神、赞美神、感佩神,爱神的造物,爱家人,爱邻人,爱仇敌,灵魂洁净,双手不沾无辜的鲜血,不因俗世蒙蔽双眼,做神忠顺的羔羊。所以,一旦诸位为了一己判断,无视神的意志加害于我等,即为不义之人!”

“你说得不对。”说话的是雅弗,他的表情不像在反驳,而是对待一场有趣的口舌之争:“对方舟来说,你们带来了灾难,是方舟的罪人,我们除去不洁的罪人,是敬神之举。”

雅弗这个人平日不大说话,闪很明显地看不上他,更喜欢含这个弟弟,就连诺亚也和这个二儿子保持着外人可见的距离,穆没想到第一个走上前来的人竟然是他,撒加、沙加、米罗、迪斯等人有些吃惊。

“你们没有除去任何人的权利!”穆冷静地反击:“该隐杀亚伯,神宽恕该隐,‘若杀该隐,遭报七倍!’难道神不知该隐的罪恶?难道神不明亚伯的冤屈?不!神自有公正!神禁止人们怨恨,不是偏袒该隐,而是垂怜人世,于是,宽恕该隐之人的后代,终于成为洪水之中的获救者,这就是诸位!而该隐的后代,则随着洪水消失。难道诸位要遗忘神的训示?”

“是的,既然你也同意,神不会随意处罚他人,为什么我们敬献诸位,神就会降罚于方舟?”雅弗一笑,问道。

沙加皱了眉,米罗最熟悉这套胡搅蛮缠的逻辑,两个撒加胸有成竹,艾欧利亚着急地看着穆,修罗只关心打还是不打,加隆对什么都不关心,背着手看热闹。

穆放轻声音,颇为隐晦地回答:“神逐亚当夏娃出伊甸,并不给他们认罪、悔罪的机会。我看洪水之上的方舟,恰恰是昔日的伊甸;而义与不义的裁决权,恰恰是昔日供神独享的果实。——诸位要重蹈覆辙,一尝禁果之味?”

只有极少数人明白了穆充满玄机的回答,黑发撒加、米罗、迪斯差点笑出声,蓝发撒加和沙加略略点头,诺亚、闪、含一心敬神,从无揣测之意,此时一脸不解,艾欧利亚忍不住用尾巴拍米罗的腿,示意他给点提示;米罗踢了他一脚,示意他安静。

“即便如此,神也是降罪于我们,方舟上的动物何罪之有?何来‘方舟沉没’?这也太危言耸听了。”雅弗似乎打定主意要和穆玩文字游戏,闪不明所以,接了一句:“我们是神的忠仆,神要降罪,我们自然听从神的吩咐,绝无怨言。”

“说得好!太让人佩服了!”黑发撒加大声称赞,鼓起掌来,迪斯和米罗是一边笑一边撞了撞他们的大钳子,只是一个阴笑一个坏笑,实在不像在夸奖。雅弗也忍不住笑了。

穆风度很好,忽略了这个可以大做文章的小插曲。对雅弗说:“神降洪水,因人在地上罪恶很大。——神降洪水,‘要将所造的人和走兽,并昆虫以及空中的飞鸟,都从地上除灭。’——神意如此。岂是凡人能揣摩?”

撒加等人听得几乎要鼓掌喝彩,穆的回答含而不露,让诺亚等人一时不能理解,却让雅弗句句听得明白。雅弗也没想到一只小绵羊能如此头头是道,他继续为难穆:“你口口声声说着神的口谕,也不避讳,难道是在自诩神明?”

知道雅弗在挑刺,孩子们撅嘴的撅嘴,瞪眼睛的瞪眼睛,雅弗微笑如常,闪变了脸色,面有怒意。

“一字不改,一字不漏,一字不错,是谓敬神。”穆回答。闪的脸色缓和下来。

“真精彩。”雅弗为穆拍了三下手,转身退到了一边。看到他终于闭嘴了,大家松了口气,雅弗突然转过头,大家警惕地看他,以为他又要找茬,而他只是笑着点点头,眉毛一挑。众人知道自己被他耍了,也不能说话。

穆见闪想要说话,也不给他开口的机会,饱含感情地对诺亚说:“洪水之前,我们得到您的应允,才能逃得一劫,我们难道不知感恩?这些日子,我们每天都在为方舟尽心,相信您都清楚;何况,我们与底层方舟的乘客之间有深厚的感情,怎么会加害它们?”他提高声音:“最重要的是,在方舟上散播灾难,对我们有什么好处?倘若方舟沉没,我们难道能够独活?”

诺亚思考着他的话,穆也不容他多思考,大义凛然地说:“我们不会弃朋友于不顾,不管底层诺亚的危险是不是因为我们造成的,我们请求您立刻同意我们前往底层,及时控制事态!”

“是的!请让我们去看看吧!”蓝发撒加、艾欧利亚、亚尔迪、米罗也叫了起来。他们虽然知道底层有危险,却也着实担心那些动物。

“父亲!这一定又是他们的阴谋!”闪第一个反对。

“底层那么危险,他们还愿意去,怎么会是阴谋!”含反驳。

雅弗依然笑而不语,好奇地看着黑发撒加。

“请让我们去吧!”蓝发撒加又一次表达决心,黑发撒加有些不满,却见蓝头发的自己一脸焦急,一定要去送死,其他傻瓜也是一副活得不耐烦的模样,他白了他们一眼,决定随机应变。

穆变着花样表达他们的焦急和恳求,善良的诺亚又一次被他们打动。事不宜迟,诺亚让三个儿子立刻带他们去底层诺亚。老人又说:“你们中不方便去的,可以和我一起留在这里。”米罗也正在盘算这件事,底层诺亚不知发生了什么,带着阿布罗狄也许可以,带着卡妙却可能有危险,不如把卡妙留在这里。又觉得诺亚一家并不可信,他十分犹豫。黑发撒加干脆地说:“我们是同伴,同进同退。”

“你们也要一起下去吗?”穆问雅弗。

“我们和你们不同。我们不下去。”雅弗一边笑,一边缓慢地左右摇头,穆一时也分辨不出他这句话究竟是什么意思。

“我能跟他们一起下去吗?”含问两个哥哥。

“不行!”闪一口否决。

“含,谢谢。”蓝发撒加心生感动,握握含的手,然后问:“我们这次是走楼梯,还是?”

“你们随意。”雅弗说。

“还是用通道吧,比较习惯。”蓝发撒加说:“能找个靠近楼梯间的通道吗?我们不知道下边的情况,不想一下子跳到中央位置,还是边缘更方便。”

“没问题。”闪本来不愿让他们称心如意,但蓝发撒加说得合情合理,只好勉强同意。

很快,他们从三层到了二层,这一次他们没有遇到考验关卡,含撬开一块船板,把手中的螺丝刀塞给蓝发撒加,嘱咐说:“你们要小心。”蓝发撒加握住那带着温度的工具,点了点头,又和含握了一下手。随即,他跳了下去。

这一次的降落尤其缓慢,也比每一次都寒冷,每个人都听到打鼓般的心跳声,谁也不清楚底层诺亚究竟发生了什么,他们隐约听到了下面传来的动物们的吼叫和哀嚎。很多人下意识地摸了摸身上的武器,只有这样做才能稍微安心一些。

“会长。”亚尔迪叫黑发撒加。

“你有话要说?”每当从通道飘落的时候,黑发撒加总是靠着艾欧利亚小狮子,保暖又舒服,他没想到亚尔迪会主动来和他说话。

“动物们其实都有感情。”亚尔迪说:“有时候,它们的感情比人类的感情更深,希望会长不要一开始就把它们当做敌人。”

“你当心我杀掉那些动物吗?”黑发撒加和蔼地说:“你过虑了。它们比我厉害得多。何况,我难道像个血腥的暴力者吗?我是个道地的和平主义者。”

众人再也忍不住了,一起发出嘘声,两个加隆喃喃自语:“他从来没有要过脸。”“我都替他脸红。”

黑发撒加像一个好脾气的国王,有涵养地接受了臣民们的倒彩,他摸了一下牛的脑袋,温和地说:“放心吧,我会尽量避免冲突,它们是我们的好朋友嘛!但是,要是它们非要为难我们,你也不能徇情,你能答应我吗?”

“这个当然!”亚尔迪大声说。他又嘱咐:“会长,尽量不要对动物撒谎,动物被骗一次,就再也不会相信我们了。”黑发撒加一口答应:“我一定尽量实现你的愿望,但是,你也要体谅我的苦衷,有时候愿望于事无补,你说对吗?”

“这个当然。”亚尔迪点头。

“血腥味。”迪斯再也看不下去了,打断说。

“下面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修罗忍不住问。

“在这个见鬼的游戏里,什么都有可能。”迪斯回答。

“难道,动物之间发生了战争?”艾俄洛斯说。

“不对。”沙加一口否则:“托帕斯说了,危险是我们自己启动的。”

“所以?”

“唯一的问题,是那只老鼠。”沙加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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底层诺亚一片狼藉。

众人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上一次来的时候,这里错落有致,一片和睦,如今,排列整齐的船舱不见了,船板上到处都有木屑和倒塌的半透明木板,上面留着啮咬的痕迹。

“鼠灾?”亚尔迪大惊失色,因为木板全都被啃咬,乘客们各自的空间被打通,如今底层诺亚就像一片巨大的荒地,到处都有不知所措的动物。蓝发撒加拾起一块木板,一群月光鼠从木板底下仓皇逃走,四散到各处。耳朵里传来老鼠的门牙磨木板的声音,动物们在惊叫,在怒骂,那啃咬声却连绵不绝。

“他们来了!”始祖鸟愤怒地大叫起来,向他们冲了过来,紧接着,巨大的脚步声迎面而来,无数动物向它们走来。孩子们清楚地看到,这些动物目露凶光,面含煞气。众人吓得恨不得拔腿就跑,鸵鸟最胆小,两条腿抖得厉害,差点软在地上。

“不许慌!有什么可怕的!”黑发撒加大喝一声,大家见他面无惧色,反而和蓝发撒加一起走在最前面,不由暗骂自己太胆小,鼓足勇气跟了上去。

“你们为什么要害我们?”一条曾和他们一起游戏的霸王龙质问。

“我们怎么会害你们!”蓝发撒加忍住害怕,大声说:“我们一直都是朋友!”

“是你们把公蝇鼠带到底层来的!我们看到了!”几只动物大声指责。

“蝇鼠?你们是说月光鼠?”看到底层诺亚被啃得七零八落,孩子们都知道是那两只老鼠惹了祸,他们做梦也没想到一对老鼠竟然有如此强大的生殖力和破坏力,此刻,就在不远的一根船柱上,布满了半透明的卵,他们几乎能用肉眼看到里边蠕动的奶白的小老鼠。

“它们不是月光鼠!我们才是!”两只全身散发柔和光明的大老鼠挤了过来,这对老鼠和他们帮助过的老鼠长得很像,只是大了几十倍,而且,它们都没有巨大的獠牙。

“含弄错了。”米罗立刻明白了问题所在:“他以为那只老鼠是月光鼠。只看一眼图鉴,是看不出动物的大小的。”

“顾名思义,这种老鼠应该有比苍蝇还要快的繁殖速度,底层诺亚不是粮食就是木头,大型动物拿体型小的它们根本没办法。”亚尔迪说。

“所以,公老鼠和母老鼠被分在不同的船舱里,防止它们交配。”穆说。

“这游戏真不地道!”艾俄洛斯骂得言简意赅。

所有人都是这个想法,蓝发撒加说:“游戏不地道,但我们之中有任何一个人想到老鼠会带来的破坏吗?没有!这就是我们的疏忽!”他继续上前几步。

“请相信我们,我们来这里,不是为了要害大家!是为了想办法救所有人!不然,我们为什么要冒险来这里!”蓝发撒加用全身的力气,试图让自己的声音更大一点,其他人也尽可能大声重复撒加的话。

“你们为什么现在才来救我们?”霸王龙继续质问。

“因为我们也遇到了危险!”蓝发撒加面不改色地说。

好几个人同时向前看着蓝发撒加的背影,他们没想到竟然是蓝发撒加说出这种话。

“我们被关了起来!”蓝发撒加说。

这倒是一句实话,穆、艾俄洛斯、艾欧利亚、亚尔迪等人默不作声,他们都不赞成一开始就骗人,但他们都是雅典娜公学院千挑万选的高材生,不可能在这样的关头意气用事,何况,他们不得不承认,只有这样说,才能最迅速地平息动物们的怒火。

“我们姑且相信你说的话!但是,底层诺亚成了这个样子,我们的粮食几乎被蝇鼠抢光了,我们的蛋、我们的孩子都被蝇鼠吃掉了,我们不敢睡觉,一睡觉它们就成群结队地来咬我们,你们怎么解决?”一只渡渡鸟问道。

“请听我说!”蓝发撒加举起一只手,示意动物们安静,“现在,我们需要共度难关!这种蝇鼠最怕低温!只要温度降低,它们就会死亡!我们现在就去和仁慈的诺亚商量,降低底层的温度,先对付这些老鼠,再帮大家重建家园!”

“可是我们也怕冷!”很多动物抗议。

“我们会做出具体的调度,保护大家!请大家稍安勿躁!”蓝发撒加一面喊话,一面迅速思索应对的办法,他脑子里迅速成型的几个方案,都有误伤其他动物的危险,一时竟然没有万全之策,只能先为己方争取时间和动物们的理解。穆对亚尔迪丢了个眼色,他们一齐上前接替了撒加的位置,听动物们诉苦,安抚动物们的情绪,许诺一切都会恢复正常。撒加苦苦想办法,其他人也绞尽脑汁。

“我们吓了一跳,还以为你们是来害我们的!”几只天真的恐龙大声说,一只翼龙和一只始祖鸟飞了过来,想和以往一样勾起他们,让他们在高空看看诺亚底层的状况。

鸵鸟一直在害怕,看到两只大鸟突然飞来,吓得跳了起来,迪斯没有手,本来就不能抓鸵鸟毛,沙加力气不够,两个人一起从鸵鸟背上被颠到了地上。跌落的力道太大,迪斯背在身后的弓弦,沙加藏在裙子里的匕首一齐掉在了船板上。

“那是什么?!”翼龙眼尖,叫了起来!

“他们带了武器!”始祖鸟尖声叫道,声音里充满了惊恐。

“人类带了武器!”

“人类带了武器!”

“人类是来杀我们的!他们带了武器!”

“人类果然骗了我们!”

“他们一直在骗我们!”

无数声音在底层诺亚回荡,动物们的声音充满哀恸,听得众人几乎要掉下眼泪,往日美好时光突然就在他们眼前碎掉了。紧接着,那声音变得愤怒,让他们心惊胆战。沙加闭上眼睛,随即睁开眼睛,毫不犹豫地将匕首握在手中,又把弓弦架在迪斯肩上。

“听我说!我们——”蓝发撒加大声说,但他的声音被动物们的声音淹没了,他们听得懂的声音只是远处的回声,近处动物们的叫声,他们已经听不懂了,那些从喉咙、鼻孔、胸腔传出的怒吼,拍动翅膀的声音,骨骼转动的声音,提醒他们大难即将临头。

蓝发撒加和穆仍然不放弃,大叫着试图挽回,他们立刻发现,动物们根本听不懂他们在说什么,它们的怒火越来越旺盛,带着杀意像他们逼近。

没有语言,当匕首出现的那一刻,他们就再也听不懂对方在说什么了。

“大型动物暂时过不来,过来也不用怕,要对付的是中型动物和攻击型鸟类。”艾俄洛斯冷静观察局势。

“动物的攻击习惯是扑咬敌人的脖颈,大家千万不要暴露后背!”亚尔迪叫道。

“大家听着。”黑发撒加一脸毅然无畏,示意众人先听他讲话。此时的他像一个镇定自若的指挥家,让人不得不服从。

“这是一个不幸,来自我们的疏忽,但我们没有时间伤感!”

“认错、反省、补救,任何行为都有一个前提:活下去。”

“这里没有人类与动物的情义,只有同伴和敌人。”

“不能退,不能逃,不能心软,这是战场,这是生存!”

“信任同伴!击退敌人!我们必须这么做!”

“大家,上吧!”

众人本来沉浸在一种伤感又惧怕的情绪中,眼看着朋友般的动物们与自己产生隔阂,那些亲密和睦的日子刹那间烟消云散,哪里提得起斗志,但黑发撒加每说一句,他们的心就稳上一分,动作也逐渐一致起来,黑发撒加调整他们各自的位置,让众人围成一个半圈,挡住卡妙、沙加、阿布罗狄,他的手迅速拍过每个人的肩头或肢体。他们被撒加的无畏感染,奇妙的同仇敌忾的情绪开始蔓延,勇气一下子被黑发撒加激了出来,斗志也已经熊熊燃烧起来。他们都准备拿出平生所有的技能与知识,齐心协力,为自己争取一线生机。

卡妙突然发出了惊讶的叫声,半空的鸟儿们也齐声叫了起来,众人连忙回过头,只见黑发撒加背起阿布罗狄,拽起沙加,骑上鸵鸟,大叫一声:“跑!”

那鸵鸟恨不得立刻马上逃离现场,不待黑发撒加说下一句,迈开长腿连跑带跳,沿来路奔去,转眼间不见了踪影,动物们根本没反应过来,艾俄洛斯等人也愣住了。

“他做了什么?”修罗不确定地问。

“他带着女人和情人跑了。”迪斯冷静地回答。

“撒加我看错你了!你个临阵脱逃的败类!”艾俄洛斯怒不可遏,对蓝发撒加大骂。

“闭嘴!别理他!”蓝发撒加脸红到脖子根,见众人都有点泄气,他发狠道:“别发呆!想活还是想死!拿好武器!围成圈!围住卡妙!听我指挥!我会带大家离开底层诺亚!”

“听会长的指挥!”艾俄洛斯迅速搭上弓箭,大声说。

“我们相信会长!”穆也大声说。

这几声大喊终于把所有人的决心唤了回来,生死关头,谁也没空计较这个撒加和那个撒加,一只鲜红色的豹子已经向他们扑来。

艾欧利亚第一个冲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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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章插图 作者:他吃吧那

图片:4.12 双子兄弟和小狼 by 他吃吧那.jpg

情节插图 作者:NORTHSTAR

图片:4.12 防不胜防1 by northstar.jpg

图片:4.12 防不胜防2 by northstar.jpg

祝各位传统更新日快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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