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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生死擂（下）
没有胜之不武，只有胜或不胜。 ************************** “你们说，梦之队到底出了什么事？” 自由海洋第一夜，已经拿到暂住证的雅典学派众成员在维齐纳岛组团闲逛，确切的说，他们一开始没有那么多的时间，但命运似乎眷顾着他们。生死擂第四场结束，加隆打败超能力者储飞，“累得连骂他哥的力气都没有了”（BY：迪斯），撒加一口气用掉了仅剩的三十分钟休息时间，三十分钟后，受了重伤的加隆并没有多少好转，没想到这个时候，梦之队突然宣布用掉剩余的五十分钟时间，雅典学派的人目瞪口呆，场内场外的生死擂观众都觉得自己的下巴马上就要掉了。 对他人强烈的质疑与热烈的讨论，梦之队没有任何回应，休息室依然大门紧闭。 托梦之队的福，加隆有更多的时间上药、休息，被撒加派遣出去的人也都按照他们各自的任务行动，休息室内只剩下长着同样面孔的双子兄弟。缠着一层层速效药带的加隆趴在床上看着电脑上的资料，研究着下一战的对手；撒加坐在沙发上，不断地通过通讯器与人传输消息。 “想到方法了吗？”传输告一段落，撒加问对面的加隆。加隆像根本没听见这句话，眼睛紧盯着电脑。 “想到方法了吗？”撒加又问了一遍。 “想到方法了吗？”撒加问了第三遍。 加隆的动作停了一下，依他对撒加那了如指掌的了解，除非对方是长辈，否则撒加不会把同一个问题问两遍，更不可能问三遍。他们兄弟之间每一处空气每一句话都可能是引发战争的导火索，问话是挑衅，回答也是挑衅，不回答更是挑衅中的挑衅，没想到撒加竟然能心平气和地问啊问，这时，撒加的问题已经问到第十一遍。 “你烦不烦？没看到我不想理你吗？”加隆忍不住说。 “我没看你。只问你想到办法了吗。”撒加说。 两个人的目光撞在半空中。 撒加迅速低下头，耸了耸双肩，扭过脸，将手中的平板状电脑立了起来，这种电脑有特殊设计，只有使用者本人才能看到上面的内容，从旁人的角度，只能看到一面光洁的镜子，只见镜子里有个被绷带缠了无数层的木乃伊状物体，只有蓝色长头发和眼睛嘴巴露在外面，那镜面不停地颤抖，显然，撒加正在拼命忍住笑。 明白这个时候不宜惹事，撒加正过头时，已经一脸严肃，“你难道不看看这个人以往的比赛录像？我看了几段，需要帮你总结一下吗？” “我也看了。”加隆不耐烦地按着电脑，这电脑就放在休息室的枕头下，供正在休息的人找资料，既可以用手指操作，又可以语音查询，眼睛受伤的人，还可以使用图像翻译，电脑会自动整理资料，并告诉使用者想知道的结果。不过，加隆从小就对高科技的东西有很强的距离感，从不像身边的小孩子那样紧紧盯着新上市的电子用品，他和撒加一样，更喜欢动脑和动手，他很相信一句不知从哪儿淘来的名言：少一层依赖，就多一份自由。 “你的身体状况能打吗？不如退赛吧。”通讯器又闪了闪，撒加一边看一边说，加隆一言不发地盯着自己的屏幕，用手指漫无目的地点着对手的资料，对手马斯特是一个拥有两张面孔、看上去有些狰狞的青年，一眼看去，像是受了某种酷刑，粗壮的脖颈上，两个相同的头，像被某种蛮力挤压到一起，骨肉皮肤牵连扭曲，耳朵和常人一样只有两个，脸的一边是相连的平滑的皮肤，微侧的眼睛与鼻子，还有嘴巴，让人越看越觉得恐惧。资料显示，这是一对连体双胞胎，有两个相连的大脑，各自控制着一半身体，在格斗时，两个人合作无间，形成双倍的震慑力。 马斯特选手最高有四连胜记录，他的对手习惯将他的两个头分别称为“L”和“R”，代表左右。对手们曾认为两个人之中一定有一个智商相对高一些，或者说，在两个头起主导地位，如果研究了主导者的行为模式，将有利于他们取胜。但他们的研究完全无效，不论L还是R，马斯特选手都表现出准确的判断力和灵活的应变性，更不用说那浑身凸起的肌肉所代表的蛮力。当对手较弱的时候，他们中的一个会索性闭上双眼，任由另一个发挥，他们会在比赛前上演令自由海洋人民惊讶的一幕：左手和右手划拳，决定谁闭眼睛。 在随手打开的一段比赛录像中，加隆立刻发现了这个对手的难缠之处：他有两个大脑，且两个大脑亲密无间。平常人打斗，眼睛盯住对方的要害，左拳之后才是右拳，这微小的时间差能让被打的人做出一个反应；但在马斯特面前，这个时间差不存在，他的两个拳头能够在同一时间打向对手的两个要害。在面对敌手的攻击时，他的反应速度也比普通人快上一倍。而且，他还可以在同一时间做到防守和攻击。在同一时间面对两个神经相通的大脑，和在同一时间面对两个狡猾的对手，前者虽然只有一个身体，却比后者更加难缠。 “我已经看了他所有的失利比赛，这个选手只在一种情况下会失败：对手有压倒性的优势，在体力、技术、智力方面完全超过他。”另一边的撒加说了一句，“不如，别打了？” 翻了个白眼，加隆提了提自己的手臂，伤口的剧痛令他咬紧牙关。想到自己即将在撒加面前失败，他能听到牙齿摩擦的声音，一股绝不服输的劲头令他移动手指，360度观察马斯特的三维照片：头的形状虽然奇怪，但似乎并不影响视线，还可以说，他们有四只眼睛，视界比自己更广，再加上这两个人通力合作……加隆按捺住心中的焦急，索性调出这个人在历届生死擂上的受伤记录，他从来不愿当一个不攻击对方弱点的所谓君子，对他来说，不了解对方的弱点，就没有获胜的机会，不论是哪方面的弱点，都有利用的价值。 资料显示，上届马斯特的后背曾被对手砍成重伤，果然，在照片上，马斯特的后背有一条虬结的疤痕，后心处还有鲜红的……似乎不是疤痕，加隆点了放大，原来是红色的刺青，图案似乎是一块不大的红石头，加隆有种说不出的怪异感，继续旋转画面，发现他的心脏上也有刺青，这次是金色的。 加隆闭上眼，脑海中迅速过滤着这一天来所遇到的人与事。撒加早就不看加隆，他的通讯器屏幕上同时有四五个对话，大家都知道，这些对话肯定会被自由海洋当局监控，所以，每一条发来的消息都看似漫不经心，像一条条旅游感言，这需要他动脑分析，才能回给对方。至于加隆的下一场，他并不关心，反正卡妙刚刚说：钱够用了。 ************************************ “奇怪的梦之队，竟然把休息时间白白送给对手。他们是不是遇到了什么麻烦？”艾欧利亚已经学会了开车，正载着米罗和卡妙周游维齐纳城，他回头问：“卡妙，撒加有没有告诉你，我们现在要去哪里？” 卡妙显然正在思考这个问题，几秒钟后，他对艾欧利亚说：“艾欧利亚，你今天踢球认识的那些人，有留联系方式吗？”“有啊！我刚才已经给他们发了消息！”“那你找他们去玩吧。”“玩？”艾欧利亚狐疑地看着他问：“你们需要二人空间吗？” “不是。”卡妙立刻摇了摇头，“你去和他们交个朋友，这大概就是撒加给我们的任务。” “你能不能再说清楚一点？任务总要有明确的目的吧？” “太有目的性，你就做不好这个任务。”卡妙肯定地说：“没有什么目的，你才能超额完成。” “那你和米罗呢？” “我们还有其他事，你要去哪里，我们可以先送你。” 艾欧利亚不再多问，五分钟后，一辆七彩的悬磁跑车停在他们的车旁，艾欧利亚拎着他们买来的一大袋零食跳下车，和几个男生热情地打着招呼，随即进了他们的彩车里。 “我们去哪儿？”米罗问。 “……”卡妙盯着车内壁上巨大的电子地图左看右看，最后将遥控器的光线指向一点，“去这里吧。” “看标志，那里什么也没有，是被搁置的建筑。”米罗说。 “去看看。” “OK。”米罗也不废话，调转了车的方向。不到十分钟，就到了卡妙所指的废弃的建筑工地。这是一个巨大的深坑，里面埋了一些合金柱子，还有各种凌乱的废钢材，旧电线，这个地方位于维齐纳城的正后方，和维齐纳雕像正在一条直线上。米罗好奇地问：“这是哪儿？” “废弃的摩天轮工地。”回答他的并不是卡妙，声音来自地底。 “哈？摩天轮？”对这个人工智能世界，米罗既觉得好玩，又有点受不了，他问：“是不是说，这里想要建一个摩天轮，首先把电脑装到了地底，后来这件事被搁置？” “你很聪明。”摩天轮电脑称赞道：“十年前，自由海洋想要在这里建造一个最大最高的摩天轮，让坐在上面的游客能够眺望三大陆，这也将是维齐纳城最宏伟的建筑，甚至可以说是自由海洋的标志性建筑。后来因为发生了建筑商贪污事件，这件事被搁置，不知道我还有没有机会被建起来。” “在那之前我想知道，自由海洋的人天天面对一堆智能电脑，不累吗？”米罗问。 “只有最早的老智能机喋喋不休，让人厌烦。现在的智能机已经节制了很多，不会在别人对话时随意启动，也不会多管闲事。只有在发生刑事案件时，才会启动监控报警系统。要是在几十年以前，两个人在一个路灯前探讨一本侦探小说，都会引来刑警。” “侦探小说？” “因为在他们的对话里，‘凶杀’、‘诡计’、‘毒药’这些词出现的次数太多，触动了路灯的警戒线，它自动报警了。” “咦，你们不能判断吗？” “我们只是电脑，按照程序做事。” “那么你有没有感情？就说现在吧，你相当于一个只有大脑，没有身体的人类，会不会觉得难过？” “不会。当然，在你们听来，我的声音是难过的，但那也只是程序设计，当我不能执行自己的工作，给他人带来便利时，我会发出这种声音。” “再问一个问题。”米罗好奇心大起，“如果我在这里杀了一个人，你可以作为证人吗？” “不能，除非我有录像系统，录下了当时的影像。在自由海洋，录像系统只能在公共场合使用，我也有，不过，你们也看到了，我连装摄像头的地方都还没装。” “这……这倒是……那，你听到的声音不算吗？” “我还没有录音系统，我们不能随便录音。” “为什么？” “用你们的电脑查查‘阿尔戈案件’，我只能说这么多。” 卡妙的手指打出一行字母，快速浏览一遍，对米罗说：“六十九年前，两个政要在一个叫做‘阿尔戈’的海船雕塑旁进行政治交易，交易达成时，双方才意识到雕塑有录音功能。最初的惶恐过后，其中一人迅速做出决定：封闭雕塑所在的港口，对外宣称进行改建。” “为什么不直接拆除这个雕塑？”米罗问。 “拆除雕塑不难，但雕塑的录音系统是城建电脑的一部分，也就是说，从十几里内的雕塑和其他公共设施中，仍然可以提取这段录音。” “要怎么提取？我看里米格小姑娘提取留言时，用的是点对点提取，需要完善的指令。” “那个时候的指令范围更广泛，说到相关的词，比如两个政客交易协议中的地名，电脑都可能喋喋不休，所以他们只好将这个地方彻底封掉。” “可是，如果封掉这里，最后的信息更容易引人注意吧？” “不，那时候的人们使用城建电脑的技术还不成熟，那座城市连最基本的分区数据都没有，海港的信息夹杂在城市其他设施的信息里，每秒钟都会产生大量的冗余信息，积压起来，是一份异常庞大的数据，根本没有人会留意一段不指名道姓，含义模糊的对话。所以，真相就被压在日积月累的数据下面。海港呢，后来被他们建了一个聋哑人养老院，各种设备的发音系统被改造，每天鸦雀无声，也根本没什么人来。于是直到两个政要去世，这件事都没被人发现。” “为什么它会成为一个案件？” “巧合。两个人去世几年后，那个城市发生了一起谋杀案，凶手想要隐藏尸体，想来想去想到这个地方。” “于是他在一个月黑风高的夜里来这里埋尸体，挖坑挖得太深挖到了电脑主机吗？” “详细情况你自己找，总之他在巧合情况下启动了设备的备用发声系统，得到了一些蛛丝马迹，然后就卯足全力查下去，直到查出那起政治丑闻。” “他可真有正义感……” “他是为了他自己。根据自由海洋的法律，如果对社会有贡献，可以酌情减刑，即使杀人犯也不例外。” “那他为什么不在其他什么地方，比如家附近的路灯下，说一些特定的词语，说不定能找出几十年间各种案件。” “不行。那之后两个政治家大力改革城控系统，设备的权限只剩‘服务’和‘报警’，其余方面全被限制。普通自由海洋公民不能通过城控设备查询与城市服务无关的事。这个聋哑养老院是改造的重点，只是两个政治家没想到，这个港口的设备有两套备份系统，他们只改造了地面部分和地下的一个系统，剩下的那个，让他们的计划漏了底。” “可是，以他们的权力，为什么不干脆把数据删除，而要这么大费周章？” “似乎是……”卡妙咬住下嘴唇，陷入思考。 “不可逆操作。”一直在旁边的地基回答。 “不可逆？操作？” “所有城建系统和城控系统都有这个特点，消息一旦记录，就不可能消失。”地基解释。 “所以只能用数据堆积的方式埋掉那些对话？”米罗恍然大悟，随即说：“奇怪，自由海洋那时候的发展不过三四十年，怎么会有这么高的技术。” 地基没有回答，米罗又问：“这套不可逆操作也是居民们决定的吗？” 还是没有回答。 米罗知道这问题问不出结果，耸耸肩对卡妙说：“不可逆，真不够人性，你说呢？” “人生可以回头吗？” 地基的话让米罗和卡妙吓了一跳，他们凝重地看着那片黑黝黝的地基，地基的声音低沉，像是来自地底的叹息：“人生可以回头吗？每一句话，每一个行动，只要你说了，做了，你就必须负责。” “可是，记录这些事的电脑就算再厉害，也是人类智慧的产物……” “记录这些事的不是人类智慧能操纵的电脑。”地基打断他。 “那是？” “是这个世界。” 米罗和卡妙一时说不出话，对这个新世界，他们的心中突然生出了一种没来由的敬畏。 *********************************** “让各位久等了！经过八十分钟的休息，我们终于能够看到梦之队的马斯特选手与异乡人队的加隆·科洛科特罗尼斯选手的对决！请两位选手站到擂台中央！” 在主持人兴奋的声音中，观众的情绪迅速被点燃，经过四场比赛，加隆引起了观众们的极大兴趣。在漫长的休息中，观众们一边谈论“梦之队到底怎么了”，一边分析“科洛科特罗尼斯选手还能胜几场”，此时，他们都在用座位上的近距离观看系统观察走出休息室的加隆。他们发现，加隆穿着破破烂烂的异乡人服装，露出的伤口淤青红肿。 “如果下场的是你，你能赢几场？”加隆侧过头问身旁的撒加。 撒加回给他一个了然的表情。 “你没听到吗？还是已经被我的成绩吓傻了？”加隆此时气力有限，无事当然不会找撒加说话，原本以为挑衅一句，撒加当即就会和他大吵，没想到撒加不知抽了什么风，竟然对他爱答不理。看着加隆怒视的目光，撒加用极低的声音说：“不好意思，我没空帮你。” 一瞬间，加隆的眼中闪过杀气，嘴角有些微的抽搐。他迅速收敛了不满向前走去，站在他和储飞制造出的混乱擂台上和马斯特互相介绍，表情依然波澜不惊。 梦之队的队员们又出现在擂台边，这次只有队长克劳德，拳击手劳尔和小不点伊凡，他们看上去忧心忡忡。加隆抬眼打量了一下对手，比他高，比他壮，比他年纪大，也许比他更有打斗经验。可以理解，如果他和撒加也是连体婴，如果地面上的科技允许他们活到这么大，那他们从小到大不知要打多少架，才能得到旁人最基本的畏惧和建立在畏惧上的尊重。 比赛开始，擂台外的声音被屏蔽，加隆向后退了几步，打量着对手，目光由下至上由上至下由左至右由右至左，马斯特似乎习惯了对手的挑衅，一言不发地站在原地，半晌，左边的头说话了：“劝你还是下去吧，否则，我们不会对受伤的人留情，这可能让你死在擂台上。” “当连体人是什么感觉？”加隆问了个不相干的问题。 “异乡人。”马斯特狰狞的脸显得很平静，“不要试图激怒我，我的每一个对手都曾经试图用这种方法找我的弱点，但那只会使他们输的更惨。” “你误会了。”加隆摊开双手，“你有没有看到我身后休息室里的所谓队长？那是我的双胞胎哥哥，如果我们两个是连体的，大概活不到你们这么大。” “是吗？你们关系不好？”马斯特的表情微微缓和，加隆特意两边看看，发现两张脸的眼神和表情一模一样，他没回答马斯特的问题，继续自说自话似的问：“连体，不会产生矛盾吗？同一时间一个人想看不同的书还可以解决，想做不同的事怎么办？”没等马斯特说话，他翻翻自己的两只手，喃喃地说：“幸好我和他不是连体的，幸好。” “你废话可真多。”马斯特秉承梦之队的礼貌，并不在加隆发呆的时候进攻，加隆突然抬起头问：“你们有女朋友吗？” “这和你无关。”温和的表情又一次现出恼怒，加隆睁大眼睛，用极轻的声音说：“有？真的吗？一个还是两个？按照你们这个身高，应该不会找侏儒，难道……残疾人？是吗？” 两个拳头同时向他的脸挥了过来，加隆早有防备，也只是险险躲开，加隆一边笑一边躲闪马斯特的拳脚，用场外的人根本听不到的声音说：“怎么，难道她们还是美女？那可真是美女与野兽，你们自由海洋有这个童话吗？” 马斯特突然把拳收了回去，本来愤怒的表情迅速回复了平静。两只手解开练功服的扣子，脱掉上衣，露出上身，一面说：“异乡人，我们原本以为你是个值得尊敬的人，现在看来，你不过如此。本来还想让你体面地走下擂台……” “咦，你们的心脏上有东西。是石头吗？” “和你无关。” “不，我只是好奇一下。”加隆好奇地盯住马斯特胸口那一小块刺青，依然用自言自语似的声音说：“我听娜嘉说，在这个世界，有些恋爱中的情侣或结婚的人，会把对方的戒指刺在心脏前的皮肤上。难道你们已经结婚了？” “你认识娜嘉？”马斯特大惊，四只眼睛都想看向加隆，情形有点滑稽。 “她带我来这里参赛，替我交的参赛表。” “你们什么关系？”马斯特不动声色地问。 加隆没有回答这个问题，只露出一个暧昧的表情。随即说：“难不成，你们在追求娜嘉？难道娜嘉说的人是你们？” “她说什么？” “她说最近有人向她求婚，她很烦恼。”说这几句话时，加隆捏了一把汗。很快，他从马斯特焦急的表情上，发现自己的判断没有错。他放肆地看了马斯特几眼，轻蔑地说：“可以理解，她难道要接受一个怪物？然后一辈子抬不起头？” “娜嘉不是那种人。”马斯特回答得还算心平气和，但加隆感觉得到，他们在竭力压制怒火。加隆继续以轻蔑的口吻说：“那她到底是不是人？生不生活在人类社会？她有没有朋友？她以后的孩子要不要上学？很显然，有你们这样的丈夫，她一辈子都会承担巨大的压力。”说到这里，加隆语调一转，带了怜悯的口吻：“我不知道自由海洋究竟有多自由，但人的本性离不开排斥异类，像你这种人，就算有一天能成为闻名世界的格斗家，赚得盆满钵满，依然是一个被人笑话的异类。我说多了，我们还是比赛吧。其实我同情你们，如果只是一对普通的双胞胎，同时追求一个女人，至少有一个人有机会得到她。现在，她就算喜欢，也只是喜欢你们中的一个……呃，大脑？算了。” “我不相信两个大脑的人能够亲密无间，如果你们能够用双拳同时打中我的左肩膀，我就告诉你们娜嘉究竟说了什——”话还没说完，马斯特硕大的身躯已经逼近，加隆刚想抵抗，没想到马斯特身子一侧，胸口正对加隆左肩，两只拳头向内使力，同时打中加隆前后肩膀。加隆脸色惨白，马斯特的一张脸贴近他，逼迫道：“异乡人，你最好说话算话。”加隆迟疑几秒，这才说：“娜嘉说，她心里只装着一个人……” 那张脸的表情茫然若失，问道：“是……谁？” 加隆摇摇头，突然飞起一脚，一股蛮力将马斯特踢翻，“擂台上不要啰嗦那么多，继续吧！” “别理他，很明显，他想分散我们的注意力。”左边的脸低声说。 “不对，你也知道他说的话是真的，否则一个异乡人怎么会知道娜嘉？”右边反驳。 “他调查过我们。”左边说。 “他怎么调查出我们曾向娜嘉求婚？”右边反驳。 加隆看到他们争论，也不乘人之危，站在一边踢开脚底的碎石子，想要清理一块干净一点的场地。马斯特的怀疑没有错，资料上并没有显示出马斯特和娜嘉的任何关系，他只是留意到马斯特心脏上的刺青，与娜嘉双手上的戒指竟然有一样的图案，就此调查，隐约猜到了三人之间的关系超乎寻常。但是，求婚之类的话，纯属是加隆信口胡说，为的是扰乱马斯特的心智。没想到冒险一试，竟然恰好说中马斯特的心病。眼见马斯特兄弟产生争论，加隆站在不远处留心听着，也不着急进攻。 “他们到底在做什么？说悄悄话？”黑皮肤的格斗专家问。评审席上，三位评委再一次一头雾水，完全摸不清状况。 “也许科洛科特罗尼斯选手想到了什么制胜的妙计。”左边席位上的胖子说。 “科洛科特罗尼斯选手很狡黠，我现在已经不敢轻易对他下什么断言。”中央的老者持重地说。三位评委都想继续看加隆的超水平发挥，但如果让加隆继续赢下去，又隐隐觉得不妥。本来，他们需要对参赛选手的表现加以点评，可是，对异乡人加隆，他们三缄其口，因为任何一句点评都可能引起轩然大波，三个经历过大风大浪的人，宁可被上千万的观众大骂尸位素餐，也不想触及“异乡人”这个禁区。 不但三位评委没有任何点评，两位负责活跃气氛的主持人也不多说一个字，做着普通机器人也能承担的报幕工作。私下里，他们的议论却没有停止，这两人的意见比较统一，他们很希望马斯特获胜。 “马斯特是“波尔多的英雄”，是特殊群体的骄傲，不但为人正直，在生死擂上的成绩也有目共睹，对手是一个连战四场的少年，如果这一场再输掉，梦之队会荣誉扫地不说，马斯特好不容易积累的名声，也会随之消失。”女主持人忧心忡忡。 “我倒是担心别的事……”男主持人说：“你听过那个传闻吗？马斯特一直和医学会的胡格医生接触。大家都知道，胡格医生是个怪医，最喜欢做各种高难度手术，尤其是为畸形群体做整容。很多人猜测，马斯特也许想变成普通人。” “马斯特怎么变成普通人？没错，看上去，只要去掉一个头，他就能够成为一个正常人，最多脖子粗一些，也许还要少一个耳朵。可实际上，去掉的不是一块多余的肉，是一个完整的大脑，这等于杀了一个人！” “只要本人同意，自由海洋的法律就支持这种‘杀人’，不是吗？” “他们二十几年来都活得好好的，怎么突然想要做这种手术？” “也许是压力太大，也许仅仅是厌烦了，谁知道呢。” “那么，他们想留下哪一个？L还是R？” “这个只有他们自己知道，在旁人看来，L和R有什么区别？” 擂台上的打斗已经持续了一段时间，显然，双方都有点心不在焉，以致没有任何精彩场面，场外，梦之队的队长克劳德忍不住呼叫正在比赛的马斯特，“我不知道你们去了哪里，做了什么——再不认真比赛，我立刻取消你们的参赛资格！” 马斯特心烦意乱，左右两张脸突然同时大叫：“别废话了！就像咱们说的那样！打倒对手的人留下！”说罢，身子一矮，箭一样冲向加隆，同时右拳挥出。 在观众们的惊呼中，加隆却避也不避，右边嘴角轻轻一勾，好整以暇地看着飞来的拳头。 千钧一发之际，那拳头几乎挨到加隆的下巴，竟然硬生生地收住。 马斯特的额头沁出汗珠，左边的脸急得大叫：“你竟然——”加隆已经趁机飞起数脚，分别踢中马斯特的各大关节，马斯特连连后退，缩身防守，加隆右臂奋力一挥，手掌呈手刀状劈中马斯特的颈子，换来对方一声大吼。 观众席哗然。 “怎么回事！？” “科洛科特罗尼斯选手会超能力吗？” 议论纷纷之际，只见马斯特再次欺身上前，这一次，他的脚在扫到加隆时突然停住，差点被加隆一脚踏住，眼见加隆出拳无力，却像处处能找到马斯特的弱点，屡屡出招得手，倒是一向彪悍的马斯特险象环生。 “明白了，L和R正在内讧！”格斗专家一时没控制住自己的声音，这句评语霎时让全场观众面面相觑。绝大多数观众都不是第一次观看生死擂，对梦之队的七个队员相当熟稔。对马斯特选手，他们由数年前的排斥，到后来的敬重，他们深知马斯特的两个大脑彼此心意相通，从无猜忌。此时有人说“内讧”，已经让他们惊讶，再细看落在下风的马斯特，每次出狠招都可能克敌制胜，却硬生生地收住攻势，给了对手可乘之机，如果对手没有超能力，那也只能解释为一个大脑想要阻止另一个大脑的行动，传达到身体，造成了四肢在两种意念间拔河，最后只能僵持。 “娜嘉的魅力真是大啊。”数次得手的加隆，却丝毫没有露出骄矜大意的神色，却忍不住说起了风凉话。下一秒他被马斯特一拳打飞，从赛场一端飞向另一端。马斯特想要乘胜追击，右脚刚要踏上前，却停在半空中，差点一个趔趄摔倒在地。 场外一片鼓噪，克劳德的左手本来拿着与主席台、队员联络的小型通讯器，此时手掌一握，通讯器被捏得粉碎，小不点伊凡和拳击手劳尔大惊失色，谁也不敢说话，克劳德盯着擂台上的马斯特，这一次，他没有怒喝，反倒平静下来。他把目光投向对面休息室的撒加，撒加回以同样平静的目光，随即，两个人同时看向各自的队友。 *************************************** 加隆和马斯特僵持之时，米罗和卡妙收到艾欧利亚打来的电话，他不知道和新交的朋友们做了什么，看上去十分开心。他对卡妙说：“他们有他们的事，我还是跟你们一起行动吧！” 将车开到艾欧利亚说的巷子，米罗和卡妙发现艾欧利亚并没有在巷口等他们，两个人交换了一个眼神，快速向巷子深处移动双脚，直到被黑暗中伸出的一条手臂拦住。艾欧利亚从一面墙壁后探出头，做了一个噤声的手势。 “墙后面的三位客人，你们应该知道我是谁。希望你们不要在我面前鬼鬼崇崇。我给你们十秒钟，你们要么现身送死，要么夹着尾巴乖乖离开。我不为难你们。” 卡妙神色一凛，刚想说话，艾欧利亚和米罗已经一前一后拐过那面高墙。维齐纳岛的建筑有其独特之处，经常在街道之间竖起一面长墙壁，隔离商业区和居住区，拐过墙壁，三人看到的是一大片空地，周围有圈路灯，有一些造型简单的健身器材，还有一个由石阶堆成的小舞台。空间虽不小，但有二十来个人各自保持一定距离站在上面，他们气喘吁吁，但层层围了一个圈子，也有了压迫感。 被层层围住的人只有一个，瘦的像一根竹竿，比一般人高上一截，但他全身伤痕累累，看上去奄奄一息，只能勉强稳住身体。包围他的那些人身材健硕，年龄不过二十上下，尽管面色冷漠，看到卡妙三人，还是身体微微前倾，点了点头。卡妙知道自由海洋的人注重礼貌，即使对陌生人或者敌人，也不会失去基本的礼节。当下向两个方向做了同样的动作，米罗和艾欧利亚也跟着他倾身点头。 为首的人是个着装华丽的十六七岁的少年，此刻站在石质小舞台上。他个子不高，身材纤细，容貌极美，站在小小石阶上，却像脚下有几万个观众在欢呼，有一种天生的明星气场。他微微一笑，那美丽的笑容似乎让周围的路灯暗了一暗。声音也如乐器般悦耳：“原来是异乡人，我们有事情要忙，请你们继续赶路吧。” “你是谁？你很有名吗？”米罗话音刚落，艾欧利亚的身子已经蹿到了包围圈的中央，下一秒，米罗也蹿了进去。卡妙迟疑了一下，从容地走了进去，三人形成一个三角，将那瘦高的伤者围在中央。这举动让众人大感意外，舞台上的少年眼波一闪，疑惑地问：“异乡人，你们要做什么？” 这一问倒是把米罗和卡妙同时问住了，很显然，米罗是下意识地跟着艾欧利亚进来的，卡妙是在他们行动后不得不跟进。艾欧利亚呢，原本不是没事要多管闲事的人，但在加隆和李斯特比赛的那一场，雅典学派的人留意到梦之队的异常，稍稍一查，得知梦之队在上一届生死擂退赛的原因。 在上一届生死擂上，梦之队的对手是“十二人队”，据说这个队伍里共有十二位高手，以黄道十二宫星座命名。但是，十二人队参赛三次，每次只有五六个选手递交报名表，名为“十二人”，实际露面的人数足足少了一半，另一半选手的信息查无可查。还有一种说法是一半选手负责台上打擂，另一半选手负责台下的“经营”：在上一次比赛，他们绑架了李斯特的亲人和女朋友，并且杀害了后者。 刑事案件当然会有警方的介入，但是，不论多少自由海洋公民表示质疑，警方也找不出“事情是十二人做的”的有利证据。案子很快告破，和十二人队毫不相干，而十二人队的强劲对手，经常遭遇威胁、绑架等等事件，负面影响却都被藏在暗处的力量化解得无影无踪。 此刻，艾欧利亚看到几十人包围着的人，正是梦之队第六位选手都灵，而这伙人的头领，赫然便是资料上看到的，十二人队的参赛选手之一的天蝎·塔塔，艾欧利亚一向嫉恶如仇，看不惯以多欺少和恃强凌弱，几乎想都没想，就站在了都灵一边。 把都灵挡在身后的那一刻，艾欧利亚才回过神，察觉到自己太过冲动。他平日看着心思简单，实际上粗中有细，此时察觉自己的鲁莽，暗自焦急。但如果转身就走，那岂不成了笑话？当下只好硬着头皮说：“你们这么多人欺负一个人，我看不惯。” “原来异乡人是来逞英雄的，真让人肃然起敬。”舞台上的美少年没好气地说。 根据资料显示，十二人队的天蝎·塔塔是自由海洋的歌手，拥有大量歌迷，也难怪他之前会以为卡妙等人会认识他——的确，他的海报甚至出现在生死擂赛场外，卡妙三人在城里四处走时，也不止一次看到他的脸。此时仔细一看，发现这个美艳少年有种特别的风情，让人忍不住多看几眼。 “别看他的眼睛。”那妖异的眼神让卡妙心头一动，随即屏住呼吸，别开脸。 “异乡人，你们知道我是谁吗？”被他们围在当中的瘦长人突然问。他这个人看上去病恹恹的，声音也缺乏人味，像堆被过度咀嚼的白蜡。 “梦之队六号选手都灵。”卡妙回答。 “既然知道，为什么还要多管闲事？” “我们愿意。”卡妙的回答呛得都灵细长的眼睛放大，半晌才阴恻恻地说：“这个人靠声音进行催眠。” 卡妙大感意外。自从看过沙加使用催眠术，卡妙已经在暗中研究，所以看到塔塔神色有异，立刻提醒其他二人小心。他一直认为极厉害的催眠术必须通过眼神才能奏效，没想到声音也可以，听都灵的意思，这个塔塔应该是催眠高手。 米罗的反应却比卡妙和艾欧利亚快得多，塔塔刚要说话，米罗就已经问了一连串问题，根本由不得塔塔发出声音。自由海洋公民极重教养，从小便要经过严格的语言训练，务必达成语速的适中，语音的柔和，还有一整套谦逊的敬语和繁复的修辞，所以即使市场上寻常商贩，也谈吐文雅，让人心生好感。塔塔是自由海洋有名的实力派歌手，在个人礼仪上更是让人毫无指摘挑剔之处，没想到这种根深蒂固的习惯竟然成了弱点，刚一开口，立刻就会被米罗截断。 塔塔恼怒地看着侃侃而谈的米罗，无计可施，只好说：“异乡人，你以为你们三个是我们的对手？” “不以为，所以我们报警可以吗？”米罗面带微笑，按下早就记住的报警号码，他的微笑随即僵住了，通讯器显示：此时通信不可用。 “警局有他们的人。”都灵病恹恹地说。米罗苦笑道：“你没被打死真是个奇迹。”都灵回答：“我病了很多年，想要打死我，却没那么容易。” “异乡人，我很佩服你们多管闲事的勇气，但你们恐怕不知道，这位都灵，曾是我们‘十二人’中的一员，天平·都灵，我说的没错吧？” 都灵点了点头。 “所以，我们围攻这个叛徒，想解决的不过是私人仇恨，不适合外人打扰，都灵，没错吧？” 都灵又一次点点头。 这一下，卡妙三人有些被动，均想谁知道这些人到底有什么深仇大恨，他们偏要强出头，立场不清不楚，行为不伦不类，实属不智。 “异乡人，你们还要多管闲事吗？何况凭你们的身手，也能和我们作对？”塔塔警告地问，用眼神示意他们赶快知难而退。 米罗和艾欧利亚本来已经后悔，听到对方最后一句话，不服输的斗志“腾”地燃了起来，米罗说：“我不知道你们之间发生过什么，但你是生死擂的选手没错吧？你们十二人队是梦之队的对手没错吧？生死擂的规定是在擂台上一对一没错吧？你带着一群人围攻自己的比赛对手，按照生死擂的规定，属于不正当竞争行为，惩罚是禁赛没错吧？” 塔塔有些踌躇，随即不服气地说：“就算你说的都没错，这件事和你们有什么关系？” “梦之队是我们的对手，尊重对手就是尊重自己。”艾欧利亚插嘴，都灵斜眼看他，见艾欧利亚一脸严肃，不禁问：“异乡人的智商，都和你一样吗？”塔塔抬起双手，拍了三下手掌，他是自由海洋的大明星，平生极少给人鼓掌，此时却忍不住附和老队友。都灵却白了他一眼说：“他就算是个白痴，也好过你们。” 塔塔不怒反笑，说道：“是啊，我们都是龌龊之徒，只有克劳德是好人。” “他是个书呆子。”都灵冷冷地说。 “我觉得你们自由海洋的人，废话特别多。”艾欧利亚皱起眉。 “所以快打吧，不能去生死擂，至少要在这里打个痛快。”米罗把通讯器塞进衣袋，直了直身子。 卡妙一直紧盯着塔塔的一举一动，一言不发。 塔塔凝神思索，似乎在衡量三个人的实力，他知道自己手下虽有二十一人，刚才已经被都灵打得元气大伤，此时起不了多大作用。眼前三人也是异乡人队的参赛选手，如果他们每一个都如加隆一般，又能防住自己的催眠术，胜负还真是未知数。如果异乡人队的选手实力与梦之队一样，按照出场顺序依次增强，那自己很难胜过他们三人联手。 转瞬之间，塔塔已有定夺，刚要说话，周围的街灯突然闪了几闪，紧接着，街灯的灯泡出现叠影，一团团火焰成对从灯泡里移了出来，转眼间，整个场地上空都飘荡着团状火焰，像是一簇簇鬼火。 “水瓶，你来的正好，这个蓝头发小子我看了就讨厌，马上给我收拾他。”塔塔优雅地打了个呵欠，米罗全神戒备即将出现的敌人，没想到空中的火焰突然从四面八方一齐朝自己扑来，米罗大骇，他赤手空拳，如何抵挡这些火焰？没想到火焰刚一接近，却在离他半米左右的地方“扑”的一声熄灭。 米罗只感到周围有一股寒气，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塔塔大怒：“水瓶？你干什么？” “对方有魔术高手，破解了我的雕虫小技。”被叫做“水瓶”的人是个声音慵懒的青年，说话间仍然没有现身。听到“魔术”这个词，米罗心头一喜，知道一定是卡妙不知道用什么办法熄灭了火焰。塔塔又问：“你不是去狩猎马斯特？结果呢？” “没结果。”对方嬉笑着回答，又说：“老大说不让我们和异乡人为难，反正天平已经半死不活，我们的目的也算达到，回去复命吧。” 塔塔露出不甘的神色，但他显然对那位“老大”言听计从，对手下打了个手势。“水瓶”的声音突然又响了起来，只听他问：“那位发色如翠柏的异乡人，我听说你们的世界有个叫做‘撬地球’的魔术，是否有荣幸能约你详谈？” “那不是魔术，只是一个科学假设。”卡妙回答。 话音刚落，周围的路灯同时连着底座从地底升了起来，像是被什么人像拔钉子一样拔了出来。随着电路切断，路灯被熄灭，周围一团漆黑，卡妙一边提防一边不动声色地问：“这是自由海洋的高科技魔术吗？高科技魔术并不是受欢迎的种类。”卡妙在故意省略了“在我们的世界”，怕对方录下自己的问话。 “不用这么小心，自由海洋固然不允许异乡人透露地面世界的状况，也不准我们询问异乡人任何问题，所以，我们最多算是共犯。何况，我们‘十二人’一点也不在乎这件事。”这句话说完，声音已经在数米之外，路灯重新亮了起来，米罗和艾欧利亚定睛一看，那些路灯根本没有被拔起过的痕迹。广场上的人，已经消失得无影无踪。 “他们是鬼吗？”艾欧利亚的手心捏了一把汗。卡妙没有回答，只是拿起新买的通讯器说：“会长，我没超能力。”艾欧利亚不明所以，米罗的眼睛转了几转，像是想明白了什么，露出又好气又好笑的神色。 “喂，米罗，到底是怎么回事？”艾欧利亚狐疑地问，米罗摇头说：“我也不清楚，你回去问会长好了。卡妙，下一步做什么？” “你想回去参加生死擂，还是去医院？我们可以送你。”卡妙问都灵。 都灵的眼中又掠过意外的神色，半分钟之后才说：“去擂台。”米罗二话不说，带都灵上了车。驾着车以最高速度向竞技场奔去。 ********************************* 一行四人回到赛场时，比赛还在继续，卡妙进入休息室对撒加汇报工作，米罗和艾欧利亚站在擂台外，不解地看着场上的加隆和马斯特。艾欧利亚忍不住小声嘀咕：“太强了，竟然还没下来。” 都灵在全场观众诧异的目光中走到克劳德身边，克劳德看也不看他，劳尔和伊凡忙着给他敷药，伊凡问：“都灵，怎么连你也着了他们的道？”都灵说：“我以前不知道，塔塔竟然能用声音进行催眠，他给我打了一个电话……” “你是怎么回来的？” “是异乡人帮忙……”都灵无意多说，他看向擂台，“马斯特怎么了？” “没怎么。和你一样，不知道中了什么邪。”克劳德观察着都灵的伤势，都灵说：“我听天蝎说，对方控制了一个医生，逼马斯特出面。” “难怪死活都联系不到他们。”克劳德淡淡地说。 “说不定从一开始，那个医生就是他们安排的。”都灵说。 “这个加隆难怪会使妖法？他明明不会超能力！”没心思听大人们的分析，伊凡急得团团转，他确定加隆没有超能力，因为他的武器也好，武技也好，最怕遇到超能力者——当然，这仅仅是因为他的年龄还太小，再过四年，他也可以像其他人一样与超能力者对战——如果加隆有超能力，为什么要大费周章？ “你糊涂了吗？他如果会超能力，怎么会被储飞打得那么惨？”克劳德截住他的话头，“也许，他掌握了马斯特的弱点。” “马斯特的弱点？”小不点眨眨眼，“是娜嘉？他绑架了娜嘉？不会吧？” “不会，马斯特比赛前，娜嘉还在和我通话，她也到处找马斯特。你们大概不知道，异乡人队的参赛表格是娜嘉递交的。” “娜嘉认识他们？” “不清楚。娜嘉正赶来这边，以防万一，劳尔，你去接一下。”劳尔不放心地看了擂台一眼，急匆匆地走了。 擂台上，马斯特的自体内讧仍在进行，加隆虽然占了不少拳脚便宜，但并不没有真正的伤害性，只让筋骨结实的马斯特多受了些皮肉之苦。两个人时而合力、却在关键时刻互相牵制的情形换来加隆的冷笑。马斯特突然问：“异乡人，你难道不怕我们同仇敌忾？”加隆摇头：“不可能。没有人能战胜自己的心魔。” “你试过？”两张脸异口同声。 “我一直都是失败者。”加隆漠然地说，似乎在说一件事不关己的事。 马斯特突然入定似的站在原地，顷刻，他的双拳发疯似的敲打自己的脑袋，加隆退后数步，冷眼旁观。 “马斯特疯了吗？克劳德！怎么办？”小不点伊凡差点冲向擂台，被克劳德一把抓了回来。都灵说：“别管他们，这件事只有他们自己能够解决。” “马斯特他们两个，能知道对方任何一个想法，一旦他们有分歧，就是大问题。”克劳德冷静地说：“幸好马斯特他们为人正直，心地善良，所以这么多年以来，很少出现争执。但现在，他们成了情敌。” “为了女人。”都灵貌似轻蔑地哼了一声，梦之队的人却知道，这个人说话从来都是这种态度，也不理会。克劳德继续说：“他们偷偷摸摸地和那个医生接触，大概是想只留一个，留下谁？恐怕就是这场擂台赛能打倒对手的人。” “克劳德，你既然都知道，为什么不阻止他？”伊凡问。 “这种事神仙也阻止不了。”克劳德越来越冷静，“如果娜嘉一直拒绝与他们来往，他们的平衡还能维持，但是，很明显，娜嘉喜欢他们两个，一旦娜嘉选择一个，另一个就成了多余的存在。” “不、不会吧……”伊凡打了哆嗦，“他们还真会为了这件事去做手术？” “别问了。继续看比赛。” “加隆很狡猾，马斯特继续这样，一定会让加隆想到反击的办法！” “还有一种方法。” “什么？”伊凡眼睛一亮，“快说！” “杀了娜嘉？”都灵问。克劳德横了他一眼，他想了想，自知理亏地低下了头，克劳德慢悠悠地说：“这就要看他们自己了。” 擂台上，马斯特仍在发狂，加隆在远离他的地方小心地来回走动，提防他突然暴起，他猜想，马斯特的两个大脑正在进行激烈的争辩，头脑里的两个年头争执不下，会转化为肢体上的异常举动；现在，两个大脑挤在一个身体里，每个细胞都在和自己对抗，其痛苦可想而知。加隆只想等待他们彻底崩溃的那一刻，然后给予致命一击。 突然，马斯特的两张脸同时发出一声嚎叫，加隆神色一震，“来了！”他知道胜负往往在千分之一的时刻决定，当下飞身而起，凌空一脚砸向马斯特两颗头的中间部位，他久经试炼，知道这一脚的只要命中，必然会让对方当即晕倒—— “啊！” 惊呼来自观众席，来自两个队伍的休息室，也来自加隆口中，他没想到，他费尽心思等待的时机，攒足力气横扫的一脚，竟然被马斯特的双手牢牢抓住。马斯特没有趁机用蛮力折断他的腿骨，而是用力一送，将他掷出，加隆的两只鞋子都飞了出去，好不容易稳住了身子。 “没把你直接扔出去，是为了答谢你刚才给了我们足够的时间。”马斯特的两张脸同时说。 “看起来，你们达成一致了？”加隆挑了挑眉。 “没错。”两张脸同时回答。 “谁去死？左边还是右边？” 回答他的是暴雨一样的拳头，幸好加隆力气有限，身手却还灵活，避得及时又有技巧。 “你们的决定是……？” “放弃娜嘉。” “啊？”在加隆看来，放弃一个女人不是什么大事，但对多数男人而言，却是件为难事，至少要拖拉几天才能痛下决心。加隆忍不住好奇：“你们到底受了什么刺激？还是说，你们兄弟情深，女人必须靠边？” “我们不能再输了。”马斯特的两张脸露出同样的有些悲哀的微笑，下一秒，情势陡然大变，加隆能感觉到对方的拳风霎时凌厉起来，速度也比之前快了数倍，他无力还记，只能满场躲避，左支右绌，狼狈不堪。 “不愧是马斯特！”台下，伊凡兴奋地握紧双拳，克劳德露出一个欣慰的表情，都灵不再看比赛，而是看向对面，他发现异乡人队原本有四个人观战，此刻又多了四个人。而那个与加隆长得一模一样的人，此时镇定地看着擂台，感受不到任何焦灼气息。 再看台上，马斯特节节进逼，加隆险象环生，败象已露，马斯特显然有过硬的心理素质，此时并不急于求成，依然稳扎稳打，只听加隆大叫一声，已被马斯特一圈击中，倒在碎石之中，狼狈地滚了几滚，躲开马斯特砸下的拳头。 “小心！”克劳德突然大叫，马斯特下意识地向后退了数米，躲过前方突然砸下的一块大石头，这石头质地坚硬，恰好对着他的头颅砸下，而他正在屈身追打地面的加隆，倘若被砸中，后果不堪设想。马斯特惊魂未定地观察落下的石块，那石块是上一场比赛中，储飞用超能力撬起的一块足有两米高的大石头，本来斜靠在一堆碎石上，加隆趁着他不注意，巧妙地清理了小的碎石块，以几块大一些的石头替换，只等把马斯特引到大石下，撤掉支撑的石头。若不是克劳德见机快，马斯特险些吃大亏。 惊魂未定之际，加隆又从侧面攻了上来，马斯特刚要迎上去，却发现对方几乎是用身体撞向自己，看来，对方已经筋疲力尽，企图用这最后一击将他撞下擂台！ “自不量力！”马斯特知道成败在此一举，能右臂一转，握拳想要一个直勾将加隆打到场外，身体重心刚一改变，突然感到脚底一滑，几乎站立不稳，而撞过来的加隆却只是单手搭住他的肩膀，借力向反方向跃去，将手中不知什么东西用力一拽，马斯特一个趔趄差点滑倒，突然又听到克劳德大叫：“往前跑！”马斯特只听耳边轰然巨响，想要按照克劳德吩咐向前跑，无奈脚下更滑，一下子摔在擂台上，紧接着，双腿被不知什么东西砸中，一阵剧痛，几乎让他晕厥。 “那块石头！”伊凡大叫，所有人都看到了，砸中马斯特的石头，正是上场比赛中，储飞试图用超能力移动，砸向加隆的那块巨石！这石头极重，本来一端钉在擂台上，不知道加隆又用了什么方法，竟然将这石头作为制胜的武器！ 评委台上，三位评委正在回放录像。 “鞋带，难怪加隆选手的鞋子会脱脚，他把两根鞋带结在一起，绑上了那块巨石。” “但是，以他的力气怎么能拽动那么重的石头？” “那石头本来就不是固定的，只要正确施力，拽倒它或者推倒它都不难……” “那些石头……那些石头……难道，在和储飞的比赛中，他就已经想到了这一招？” “何止是想到……上一场比赛结束的时候，他就已经开始为这一场比赛布局，当时他倒在那块巨石的边缘，恐怕做了不少文章，而且，他布置了两块，在赛场两侧各一块，和对手打斗时小心绕开，只在决胜时候使用。显然，连下一场他都已经想好了……”黑人格斗专家的脸因兴奋而微微颤抖：“异乡人选手真是不简单，刚刚第一个，已经让常胜的梦之队受到这样的打击，如果异乡人的实力是按出场顺序来排位，那么这些少年，岂不是连生死擂的历届冠军也无法克制？” “言之过早。”坐在中间的老者打消了格斗专家的设想，“科洛科特罗尼斯选手能连胜五场，‘运气’占了很大比重，天时地利，几乎都在他那一边。如果梦之队的人正常发挥，他未必打得过第三场。但即使是运气……”他看向加隆，“也不是所有人都能把握……” “嗐，霸气加上灵活，难得集中在一个身上，如果异乡人的素质都和他差不多，那当局可要头痛咯！”胖评委笑眯眯地瞧着加隆，一副准备看好戏的样子。 加隆落在擂台边缘，刚才那一拽，几乎让他的胳膊脱臼，他听到艾欧利亚等人正在议论： “奇怪，那个马斯特最后怎么会摔倒？” “你看录像回放，他脚下的石头都是一些特别细碎的，摩擦小，在那种情况下容易滑倒。” “是加隆弄的？” “应该是，他一直走来走去，我们只注意到他和马斯特的表情动作，根本没注意他的脚。” 梦之队的人已经全都冲上擂台，只见马斯特的双腿鲜血淋漓，马斯特的两个面孔都露出苦笑，克劳德问：“加了护膝吗？”马斯特点点头：“加了。”克劳德和伊凡同时舒了一口气，“那还好。” “本来想留到下一场的。”看着医护人员正在搬动石块，加隆恨恨地想。这时看马斯特对他伸出手，他终于认命地走上前，和对方握手，然后说：“顺便告诉你们，那姑娘把两个戒指都戴上了，也就是说，她选择了你们两个人。不管怎么说，谢谢你们给了我胜利的机会，谢谢啊！”加隆说完转过身，抓了抓后脑凌乱的蓝头发，好像他在前一秒钟才刚刚想起这件事一样。 马斯特的两张脸同时做出扭转的动作，实际情况是只有两只眼睛朝向加隆。 “我很高兴你没有抛弃我们，真的。”克劳德说对马斯特说。 “我们既然是十几年的交情，即使我们不想活下去，也不能在这个时候……”马斯特闭上了眼睛：“抱歉，我输了。” “你太不光明了！太不磊落了！太不——”小不点伊凡跟在加隆身后叫了起来，像只跳进油锅的泥鳅。 “你说够了吗？” “利用别人的心理弱点，算什么胜利者！”伊凡不满地说。 “你就做个高尚的失败者吧，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少爷。”加隆嗤笑：“听说你们的对手总是揪着你们的弱点不妨？我不觉有错，是你们太蠢，非要跳他们的圈套。” 伊凡气结，克劳德把可视的通讯器在马斯特面前晃了晃：“来，睁开眼。” “娜嘉？”马斯特看到了里边的人。 “我本来想，等这场比赛结束，不论结果如何，我都会答复你们的求婚。没想到你们竟然……”娜嘉冷笑一声。 “理他们做什么，嫁给我吧。”克劳德插嘴。 “娜嘉，我追你很久了！你再等几年！”伊凡连忙说。 “全都可以考虑！”说着切断了通话。马斯特喜从天降，笑逐颜开，突然想到自己输掉了比赛，立刻收住了笑容，担心地看向克劳德。 克劳德拍了下他的肩膀，对都灵说：“异乡人的体力已经透支，我不占这个便宜，你上去打一场吧。” “知道。”都灵狭长的眼睛透出一丝凝重，显然，尽管他也已经体力透支，仍然想替自己的队伍拿下一场。 *********************************** 当第六场比赛开始的时候，竞技场内外的所有人屏住了呼吸。 他们知道，加隆已经疲惫到了极点，身体也已经到达了极限，另一反，都灵不知遇到了什么事，同样伤痕累累，奄奄一息。他们握手的时候，脚步都有些踉跄。一些心肠软的观众不断给组委会留言：停下来吧，别让他们比了！而一些深谙生死擂精彩之处的老观众则知道，接下来的比赛一定精彩。 生死擂的擂台上不乏这种情况：一方或双方的队员都已经不适合继续格斗，但他们依然站上擂台。失去体力、失去耐力、甚至不能集中精神思考下一战的策略，剩下的只有对胜利的执念。这个时候，有些人往往能够突破自身的极限，发挥超水准的潜力。 加隆能够感受这种情绪，“但恐怕要让你们失望了。”他在心里这样想。 再一次起身比赛的加隆，说出自己的名字时声音都是颤的，双脚甚至找不稳迈步的重心，没有力气做一个防御的姿势，更没力气举起拳头去攻击敌人。他拼命地把所剩无几的力气集中在右拳，一面向前冲，一面挥向对方的脸；对方弯身以双臂架住，伸出左腿扫向他的双腿，他知道应该向后躲，可是，身体根本不受控制，中枢神经和手脚似乎切断了联系，意识无法传达，他被重重绊倒在地。而细长身子的都灵，并没有趁机压到他身上补拳，而是顺着自己的劲道，跌在擂台上。 他们挣扎着，手脚并用，几乎同时站了起来。 头部的伤只经过简单的止血处理，因为刚才的冲击，又渗出血来，和汗水一道模糊了加隆的眼睛，在视线里，前方的都灵变成两个、四个……他找不准方向，耳边却听到风声，全靠本能，躲开了都灵踢来的一脚，反手想要抓住都灵的腿，对方却首先倒在地上，他也一个站立不稳，再一次跌进一堆碎石里。 很快，两个人又一次手脚并用地爬了起来。 这一次，评委席和主持台上没有议论，两个主持人无奈地看着彼此，男主持人低声问：“你说，都灵为什么会受伤？是不是十二……”女主持人摇摇手说：“所有人都会这样猜，但谁能拿到证据？何况，他们两队的纷争不是一天两天，李斯特固然失去了爱人，但对方失去的可是领队。他们的私仇，不好随便评论。” “都灵在做什么！”男主持人刚要叹气，突然被场上的一幕惊呆了，只见都灵不知从哪里拿出一个尖锐的锥子，快速地刺向自己的手臂。 “放心，不是要害。这是为了让我保持清醒。”听到队友的惊呼，都灵说道，又在自己的右臂上扎了一锥，随手将武器扔掉。他对对面的加隆说：“异乡人，你很厉害，但我等这个擂台已经等了四年，决不能在第一场就被你击败。” 都灵细长的手臂看去像柔软的触须，但他因为疼痛迅速清醒后，腿脚的动作迅捷有力，众人只看到拳影和飞腿笼罩在加隆周身，米罗、卡妙、艾欧利亚三人看得尤为仔细，他们越看越心惊，越看越明白都灵为何能够应对塔塔手下数十人的围攻。他们不约而同替加隆捏了一把汗，艾欧利亚紧张得直抽气，但他的眼睛一眨不眨，似乎坚信加隆一定会想到什么办法转败为胜。 “同时下场吧……”观众们都在说这一句话。 “同时下场”也是生死擂的规则之一，两个筋疲力尽的对手可以经过商量，以握手的方式宣布同时下场，把场地让给各自队伍的下一位队员。 “队长们都在做什么！”也有观众在叫嚷。 队长有权终止队员的比赛，但是，克劳德和撒加一个抱胸，一个直立，遥遥对视，岿然不动。直到加隆的身体划过他们的视野，落在一堆碎石中，发出巨响。 “五场，已经够强了。”评委席上，格斗专家叹了口气，轻声说。另外两位评委点了点头，他们和主持人一样陷入这样一种境地：一方面，他们希望梦之队能够获胜；另一方面，又为加隆惋惜不已，此时，他们已经忘记了加隆的“异乡人”身份。 加隆仰面倒在地上，感觉都灵正向他走来。他费力地张开五指，想要握起拳头，却发现自己的手像一个碎掉的硬面包，力气都是落地的渣滓，再也拼不起来。更多的血流了出来，双眼完全模糊，他的蠕动不知触动了什么，有碎石从左侧倾斜着滚落，身上的石头似乎又多了一些。 眼前一黑，他感觉到入骨的冰冷。 “加隆，你怎么像只丧家犬？” 突然在耳边响起的声音像一盆冷水当头淋下。 “真不像你。”隔了几秒钟，声音再次响起，加隆也不知从哪里来的力气，一下子撑住地面，从石块中探出身子，随即跳了出来，用胳膊使劲擦擦眼睛，惊讶地左看右看。 除了混乱的擂台，还有面色紧张的观众，他什么也没看到。 “怎么可能——他怎么可能在这里？”加隆不住张望，他不可能听错，刚才那两句话，分明是拉达的声音！ 都灵的左拳打了过来，加隆右手五指张开弯曲，如雄鹰捕猎一般，抓住都灵的手臂，左手同时探出，扼住对方的喉咙，没想到对方用了同样的招式，也扼紧了他的喉咙！ “好样的！加油！异乡人！” “都灵！你要挺住！” “快让他们住手！” 看到两个人下了死劲，两张脸同时紫胀，像两只垂死的野兽咬住对方不肯松口，观众们再也坐不住，站起身来不住大叫。 “撒加，加隆他——” “克劳德，你要不要——” 撒加和克劳德没有看场内的情况，他们在对视，似乎在用精神力与对方抗衡，似乎这场较量从擂台上延续到擂台下。 “就算闹出人命，两个队长也不会叫停……”两位主持人感觉汗水从额头上止不住的淌，连后背都已经凉飕飕的，一秒钟好像一世纪那么长。 “疯子，都是疯子！”黑皮肤的格斗专家兴奋得全身发抖。 赛场突然安静得可怕，所有人都目不转睛地看着巨大的转播屏幕，不愿错过加隆和都灵每一个细微的表情，人们的心脏几乎要停止跳动。 不知过了多长时间，加隆感觉到喉咙上的手劲松了下去，他松开手，已然晕倒的都灵纸片一样滑在地上。加隆几乎忘记了如何呼吸，只觉昏天暗地，恍惚间，看到都灵臂上、腿上被锥子刺出的伤口，还有鲜红的血迹，他知道，二人的状况半斤八两，都灵求胜心切，或者害怕体力不支，试图用疼痛让自己变得敏锐清醒，企图速战速决。但这些伤口加上激烈的打斗，让他失血过多，如果不是如此，他也许没有机会取胜。 加隆听到裁判宣布胜负，他喃喃地对都灵说：“你等了四年？我等这一天已经等了十六年。” 从出生的那一天，我就在等，等有一天能以胜利者的身份，站在他，和所有人面前。 ************************************************** 加隆没有走下擂台，他一屁股坐在一块石头上，喘着粗气，米罗和艾欧利亚上了擂台，一人替加隆拾回一只鞋子。加隆一手握了一只，身子一抖，左手里的鞋子掉在地上，艾欧利亚要捡，加隆疲惫地摇了摇头。 五分钟的休息时间转眼就过，加隆还坐在原地，克劳德脚一点上了擂台，向加隆鞠了一躬。加隆只觉一阵天旋地转，他现在连骂他哥的力气都快没了，难道命运已经刻薄到这种程度，让他在最后一战遇到的对手依然是个话唠？克劳德已经开始喋喋不休地说着感谢和钦佩，甚至上升到了哲学高度，他握住皮鞋的手颤抖了，手背上的青筋凸了出来，越来越明显，他恨不得有人拿团泥把他的耳朵封住，克劳德语速极快，那些措辞优雅的句子在加隆耳中没有任何意义，它们就像一片片小刀划过加隆已经麻木的听觉神经，留下嘶嘶啦啦的划刻声。 “天啊！” 在全场观众的惊呼中，加隆一跃而起，一只皮鞋从加隆右手飞出，直直地打中了克莱德的脑门。 用力过猛的加隆“轰”地倒地。 被皮鞋击中的克劳德，他的笑容僵在唇角，他的身体直挺挺地向后仰，直到发出身体落地的巨响。 “天啊！” 观众们又一次惊呼，主持人连职业操守都忘了，一齐大呼小叫：“克劳德晕了！克劳德晕了！” 梦之队队长克劳德，甫一下场，就遭到异乡人队的“皮鞋攻势”，他被砸晕了。 “异乡人七连胜！” “十秒！十秒！克劳德竟然输了！从来没输过的克劳德！” “七连胜！七连胜！” 几乎所有观众都站了起来，正当众人目瞪口之际，小不点伊凡流星一般蹿上擂台，米罗和艾欧利亚见状，飞身冲到加隆左右，没想到伊凡的目标不是加隆，他一把抄起都灵遗落在场上的尖锥，兔起鹘落，刹那跃到克劳德身边，一锥刺了下去！ 克劳德一声大叫，翻身跃起，不明所以地看着胳膊上漏血的伤口，慌慌张张地左看右看：“怎么了怎么了？”伊凡松了口气，一掌将克劳德推开，大声说：“请各位安静，我有话对评委团说！”他力气虽小，声音却突破了众人的喝彩与尖叫，观众们不明所以，此时，艾俄洛斯、迪斯、修罗、阿布罗狄、米罗、卡妙、艾欧利亚都已回到赛场，他们面面相觑，不知道这个小不点想要说什么。 伊凡站在擂台中央，大屏幕上，年纪尚小的他却已有一股庄重和威仪，他有理有据地说：“评委团、异乡人队的各位选手、观众席上的大家，我们并非想要无理取闹。大家仔细想想，生死擂迄今一百年历史，那一场比赛，不是由双方自我介绍之后才算是开始？刚才我们的队长克劳德和异乡人的科洛科特罗尼斯选手，仍处于赛前对话阶段，在此期间发生的袭击，真的可以算作结果吗？” 见观众们露出为难的神色开始思考，伊凡气定神闲，继续侃侃而谈：“规矩有两种，一种是记入法典章程，一种是约定俗成，我们不能排除有些选手得胜心切，还有些选手因为私仇，不屑与对手说话，除此之外，百年生死擂都在遵循尊重对手的开场传统，难道就因为对方是异乡人，这个传统就可以被打破？” “伊凡真是个人才啊……”三位评委暗暗称赞，却深感此事不易处理，现场已经成了一锅粥，前座和后座，邻座之间，甚至隔着几排几列的人都在争论，甚至站起身来争吵，组委会的决定。 “不能因为他们是异乡人就打破成规！” “在生死擂的擂台守则里没有这一条！” “自由海洋没有道德守则，难道你就可以做不道德的事吗？” “别吵了，尊重组委会的决定吧！” 雅典学派这一边，迪斯为众人：“平日最喜欢辩论的两个东西在哪里呢？” 米罗：“哦，他们不在这里，他们不在这里。” “平日不想看到他们，总能听到他们叫唤，现在用到他们，连个影子都没有，唉！”迪斯夸张地叹了口气，修罗忍不住翻个白眼：“不成体统。”这时，撒加拿出场内通讯器，对里面说了句什么。 看上去有点呆头呆脑的克劳德终于搞懂了状况，拍着伊凡的头大赞道：“好样的！今后队长这个位置一定会给你！”伊凡面色相当难看，小声说：“克劳德，能不能不要只在擂台上正经，其他时候也稍微正经一点？你怎么能被一只鞋打倒？你不觉得很荒唐吗？这都是因为你平时实在太散漫了！” “可是，我们不还没有自我介绍……” “你闭嘴吧！”伊凡盯住加隆，加隆笑了笑说：“小不点，你学得还挺快。”伊凡说：“多谢赐教，你说的没错，赛场上只有胜利和失败两种结果。我们决不会输，就算只剩克劳德一个人，一定要进到下场比赛。” “自由海洋的裁判，自然会做出有利于你们的决定。”加隆耸了一下肩膀：“我不介意再打一场。” 克劳德的个性极其呆板，他皱起眉说：“异乡人，我佩服你的能力，还有你们对待对手的气度，可是，刚才的确是你不遵守规定，我长这么大，看过无数场生死擂比赛，还没见过像你这么没有礼貌的发难者，并不是我们欺负异乡人，只是——” “我真希望手里还有一只鞋。”对人们的争论，加隆只觉得无聊，他并不把刚才发生的事算作比赛的一部分。他只希望比赛赶快开始，胜也好，败也好，领教一下这位队长话唠以外的本领，也算是给这次参赛打了一个完整的休止符。 评委团那边，已然发生了激烈的争论，格斗专家认为加隆的攻击算是有效攻击，老者则坚持比赛必须严格依照传统，胖子笑呵呵地听他们争论，两不相帮，最后才说自己的立场：“每一种说法都有道理，不如让现场观众投票决定加隆选手算不算获胜吧？” “你真狡猾，观众的投票未必客观。” “可是，我们的决定难道就客观？” “那边怎么了？”老者突然问，手指指向主持台，只见男女主持人像吞下一只鸵鸟蛋，看着对方，又同时看向擂台，确切地说，他们看的人是异乡人队的队长撒加。 女主持人的嘴唇蠕动了几下，似乎在用通讯器说话。 片刻，她的表情更复杂了，她抬起了右手，这是宣布比赛终局的惯用姿势，场内的观众渐渐安静，只听她用刻意刻板的声音说： “异乡人队宣布退出本届大赛，获胜者为梦之队！” “什么？！” 除了垂下头的两位主持人和稳如泰山的撒加，所有人都露出了难以置信的表情，三位评委做出摊手、耸肩、摇头等各种手势，观众们一时缓不过神，克劳德和伊凡困惑地看着对方，根本不明白自己为什么会“胜利”，雅典学派诸人神色各异：面无表情如卡妙、阿布罗狄；大感意外如迪斯、修罗；面露不满如艾俄洛斯、艾欧利亚；米罗先是讶异，眼睛转了几转，随即明白了什么似的，露出遗憾的表情。这场比赛双方选手没有正式交手，却如此一波三折，大起大落，以致到了主持人宣布完胜负的一分钟，所有人都在发怔，根本不相信会是这么一个结果。 加隆也听到了这句话，一瞬间，他不知道该用什么表情回过头看撒加、看他手下的那些人，他觉得周围空空荡荡，质疑声、鼓噪声、主持人声嘶力竭的叫喊都与他无关，他只能听到自己的如雷鸣般的心跳声。 退赛？他没听错吧？撒加宣布退赛？ 各种情绪一下子被打翻，酸的、咸的、苦的……加隆的喉头都是血的味道，全身上下的剧痛一齐发作，疼得他喘不过气。他觉得自己是马戏团的小丑，努力演出一番，换来众人大笑一场，他忍不住发出冷笑。 不知过了多久，他才艰难地转过身体，他想抗议，想咒骂，想要一拳打倒那个随随便便替他决定的人，但他的力气在漫长的六场比赛中早已耗得一干二净，几分钟以前的喜悦一扫而空，他觉得本就模糊的双眼酸胀的厉害，好不容易才向撒加的方向挤出一句话： “你有什么权力这么做？” “我是队长，有权决定这支队伍的一切。”撒加的声音透着沉着，还有不容违逆的力度。 加隆根本不理会他的回答，他大踏步地走向撒加。 “大言不惭！你到底有什么权力这么做！”喊出这句话，加隆花光了所有的力气，只觉天昏地暗，他晕了过去。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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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楼#
发布于：2013-04-01 14:03
4月1，又到4月1！！！传统更新日求更新求更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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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楼#
发布于：2013-03-22 10:58
总觉得这一章信息量很大啊~~~
好难消化的样子啊~~~~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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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楼#
发布于：2013-03-11 16:23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居然有更新，我还以为要等到四一那天了 OMG，已经没法平静下来看文了 嗷嗷嗷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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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楼#
发布于：2013-03-11 14:40
啊~原来有新论坛了哇，那原来那个论坛捏？还用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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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楼#
发布于：2013-03-07 19:23
看到克劳德一只鞋就被砸晕在地，笑死了 susu写的真好玩~~~ 克劳德这家伙是在隐藏实力吗（最后一个上场的藏什么藏）。 幸好异乡人队退出了。 不然还真的很为梦之队可惜。 尤其李斯特就不能报私仇了，若果真如此还真挺替他难过的哪（唉我这是站哪边啊）。 反正加隆同学认同感也取得了， 风头也出够了， 大家也都承认他真的了不起了。 钱也挣够了。 还是早点退出远离是非圈集中精力完成主要任务和目标吧。 支持会长大人英明决策~~ （看到双胞胎，连体人那里加隆的心理活动还真是~~~ 双子感情纠葛又感人又有趣又夹着说不出的东西， 看的好过瘾哦）
啰嗦了这么多废话 其实主要表达的中心思想是 太有意思了 谢谢作者 很好看 很温暖 很意外 专门注册一个号来表示感谢~~~ 回去回味情节啦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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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楼#
发布于：2013-02-27 00:13
喜欢撒加=w=不愧是阿布喜欢的人。
加隆不是V5而是V7了啊啊啊啊啊啊！ 第一遍喜欢那句对双头兄弟说的话一直是个失败者，配上表情觉得很坦然也很帅。最后的问答好期待。真的开始变化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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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楼#
发布于：2013-02-26 19:30
在水无方： 卡妙的那句话我也觉得很费解，下面是我的猜测：这里说一下关于卡妙那句话的自行理解—— 加隆闭上眼，脑海中迅速过滤着这一天来所遇到的人与事。撒加早就不看加隆，他的通讯器屏幕上同时有四五个对话，大家都知道，这些对话肯定会被自由海洋当局监控，所以，每一条发来的消息都看似漫不经心，像一条条旅游感言，这需要他动脑分析，才能回给对方。至于加隆的下一场，他并不关心，反正卡妙刚刚说：钱够用了。——撒加说为了防止监控所以卡妙的话说得非常隐晦，这里认为卡妙的意思也许是【这里的对手中有超能力人士】或者【这里的对手中有些人只有穆那样的超能力人士可以对付】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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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楼#
发布于：2013-02-26 13:39
这次更新这么晚才看到真是愧对我学派NC粉的称号....
其实看到这章的最后会长大人宣布弃权突然很感动，隆少的身体状况已经不允许他再继续打下去了，与其接下来失败，急流勇退是个更好的选择。但明显人看问题的角度是不同的，隆少完全是从对立的角度来看待的弃权。 看来之后的发展里，隆少可能会因为看问题的角度不同和学派有不少矛盾吧。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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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楼#
发布于：2013-02-25 20:37
更新了更新了！泪流满面。。。
虽然加隆打得很惨，可是前面还是比较治愈的，唉，以为加隆可以释怀什么了，最后一句，哎哎哎，怎么更糟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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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楼#
发布于：2013-02-24 08:3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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